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風沙微服私訪記 (三)
    以墨修的視角,萬民爲土,王朝爲樹,官爲枝幹,吏爲根鬚。

    土沃時,樹汲土養,茁壯成長,幹粗枝密,肥壯自身。

    土瘠時,樹汲土養,艱難維持,枝枯葉落,幹朽兀豎。

    其上其下,早已纏滿茂密的藤蔓,甚至遍佈各色菌孤。

    農工商,其實都是土,只是汲取的難易不同,所以順序不同。

    農土瘠,汲工土,工土瘠,汲商土,商土再汲,無奈汲於士。

    可是,皇權本身就是倚靠士汲土養,兩者從同向變成爲仇讎。

    皇權成功,延續國祚,稱之爲革新,王朝也可以因此而中興。

    革新失敗,或立馬改朝換代,或在內耗之中被外患摧枯拉朽。

    身爲當代墨修,風飛塵希望拔工平士,就得從兩個層面着手。

    一是予工政治地位,二是予工經濟基礎。

    簡而言之,一個家庭,幾口人的作坊根本無力抵禦任何風險。

    火災水患,兵戈戰禍,生子結婚,大病親亡。

    凡此種種,能讓一個富足家庭一夜轉貧,艱難維持的家庭直接面臨破家之危。

    而要形成一定規模的工坊,非得挹注大量的資金和資源不可。

    風沙讓傳火司於各地興建風馳櫃坊,本來就是打算幹這事的。

    之前給武平艦隊籌募軍資時,張星雨出了個先貨後款的主意。

    這等於是拿軍方的單子養大工坊。最關鍵,繞過了官紳盤剝。

    如果成功,往後可推而廣之。

    可謂是揉在風沙心口上,當場就心花怒放了。

    後來他一直都把張星雨帶在身邊,喜歡得不得了,正源於此。

    結果繪影爲了賺錢,居然跳出來榨油,當然讓風沙大爲光火。

    他本以爲風馳櫃坊可以擺平所有中間環節,直接讓利於工坊。

    結果還是遇上何掌櫃這種大欺小的情況。

    這就面臨另外一個問題:

    有錢有規模,還要有能力自保,否則會被視爲沃土瘋狂汲取。

    那就需要政治地位庇護。

    風沙堅持科舉考墨經,推動修武經,都是爲了提高工的地位。

    着手移風易俗,則是爲了扭轉工貧工賤那種根深蒂固的印象。

    希望讓天下所有父母教導子女之時,認爲學工亦是前途無量。

    也可躍龍門,登高堂。談婚論嫁的時候,工的身份應是加成。

    總之,當不比學儒差。

    至於改變這些所帶來的種種影響,到底是好是壞,好多或壞多,其實難以推估。

    一代墨修管一代的事,風飛塵認爲自己只有這麼大的能力,只打算做這麼些事。

    畢竟他是個被廢黜主位的墨修,又面臨大一統這種可以讓墨家直接灰灰的大劫。

    艱難求存尚未必成,只能說盡力而爲之。

    ……

    雲本真和張星雨在商關氏的衣鋪裏換了一下午衣裳。

    風沙這才知道,原來商關氏的製衣坊是以褻衣爲主。

    接下軍方的單子就是做甲內衣。

    工藝確實不錯,款式數不勝數。

    有肩帶的心衣,無肩帶的訶子。

    露上胸的,袒後背的,還有胸下扎束至過分挺立的。

    各種面料,看起來色彩斑斕。

    不乏透明羅紗,若隱若現的。

    商關氏更是在簾子裏面意籲有聲,不停驚歎誇耀。

    直讓簾子外等待的風沙不免幻想連連,熱血鼓涌。

    兩女長得漂亮,身材又好。

    每次換裝出來,還擺出各種姿勢,無不風情萬種。

    奈何外人在側,不便直接穿裏衣亮給主人。

    外面多少披了遮羞,反而更讓人浮想聯翩。

    雖然看着賞心悅目,過程更十分香豔刺激。

    可是光只是看着,還堅持整整一下午,是個男人都會身心俱疲的。

    風沙當真盼着快點天黑,早就想走了。

    尤其受不了商關氏在裏面大呼小叫,忍不住把她拉出來問些事情。

    比如現在把門關了,影響多大之類。

    商關氏解釋說,除了大客戶之外,其實小客戶都是天不亮來等貨。

    製衣坊的繡娘就那麼多,加上布料有限,每天的產量都是有數的。

    先到先挑,先挑先得。

    如果等到天亮再來採買,那就只能挑人家挑剩下的,多半有瑕疵。

    其時,衣物是貴重品,尋常人家,恨不能一年才做裏外一套新衣。

    所以,儘管有些瑕疵,還是不乏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或散客來購買。

    畢竟便宜嘛!

    天亮之後,就是這類人跑來買了,通常如風沙般午後纔到。

    爲了省錢,跑這麼遠路出城採買,顯然不會是什麼有錢人。

    對製衣坊來說,這種錢是蚊子肉,多這一點不多,少這一點不少。

    用商關氏的話講,就是賺點飯錢,供鋪子的夥計挑夫等每日所食。

    商關氏還特意解釋,她拿來給兩女試穿的衣物都是壓箱底的樣衣。

    保管沒有任何瑕疵,也沒有被任何人試穿過云云。

    風沙聽着深有感觸,這種辛苦錢他在流城時賺過。

    後來地位漸漸高了,好像就再也受不得苦了,回想前事恍如前世。

    就這麼一邊聊天,一邊看兩女更衣。

    終於臨近晚飯的點,兩女這才依依不捨地擇選了數套喜愛的款式。

    商關氏死活不收錢,風沙一心想走,又爲了讓人心安,沒有強給。

    這些裏衣不值多少錢,關門上板子,陪兩女一套套試就是人情了。

    一行四人去到街口的酒樓。

    別看商關氏在城裏時唯唯諾諾,在作坊署這邊,竟是相當有面子。

    就只是讓店裏的夥計分頭出門向各家打聲招呼,晚間竟賓客雲集。

    說是擺幾桌,結果擺了十好幾桌還不夠,又在酒樓門外加了兩桌。

    少說也有百八十人。

    風沙本想進去,見狀嚇了一跳,忙停步詢問商關氏這是怎麼回事。

    他希望小範圍地詢問,那麼很多攤不到明處說的事情就能問清楚。

    眼下來了這麼多人,這大庭廣衆,眼多口雜的,沒有人會說實話。

    哪怕有實話,恐怕也都浮於表面。

    商關氏好像並不意外,趕緊解釋了一番。

    作坊署這一片的工坊,前段時間大多接了軍方的單子,都有欠債。

    眼看債期日益臨近,一個個自然慌得像沸鍋中的游魚。

    並不止商關氏在拖門子、找關係,其實大家都在求爺爺告奶奶呢!

    腿都跑細了,腰也跑彎了。

    商關氏估摸,今天在作坊署這邊的作坊東家能來的應該全都來了。

    人不在的,留下看家的掌櫃或心腹也會來。

    風沙想了想,讓張星雨先混進去打探一下。

    張星雨很快去而復返,他這才知道,原來話傳來傳去,傳岔了。

    商關氏只是讓夥計說有個能溝通風馳櫃坊的朋友過來隨便轉轉。

    結果已經傳成:來了個風馳櫃坊的高層過來實地看看各家情況。

    顯然是爲日後收債打前站的。

    難怪眼前這一陣雞飛狗跳的。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