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珺桐的劍氣距離羅正泰的手還有不到一寸之時,火焰燎到了易燃易爆的黑火藥表層,一團青煙騰得升起,然後孟珺桐便能夠清楚得感受到周圍大量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向了那個方向。
這一次,孟珺桐甚至沒有御起護身障,或許是她自己也明白,這種距離遇上這種威力的黑火爆炸,哪怕是大道尊級別的護身障,也斷然是沒有可能抵擋下那致命的傷害。
浩瀚的精神力遍佈在周圍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這片空間之中的所有細節,都被孟珺桐收入腦海,可是她的神思卻已經飛躍離開了這裏,去到了過去曾經,那個給她帶來相同感覺的深夜。
周圍的熾熱感在瞬間化作了刺骨的冰寒,孟珺桐不再是如今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正赤着腳狂奔在大夢澤的一片原始荒林之中,身後傳來嗚嗚的狼嚎。
從傍晚起,林子裏就下起了大雨,原本趁着大人不注意,準備到林裏去摸神獸蛋的女孩,竟然犯了路癡,迷了路,不知不覺,越走越深,最後去到了被韶華前輩們稱作夢地的大夢澤核心圈。
從小就武道雙修的孟珺桐初時還能夠憑藉着一口真氣抵禦寒冷,然而畢竟她的年紀還是太小了,修行日短,自身的氣血遠不及大人充盈,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無法抵禦森林裏的夜雨寒冷。
她知道,身後有至少五頭銀背森林狼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不敢停下腳步,哪怕跑了一天,早已經是精疲力竭,加上一天不食不飲,體力早已經透支得厲害,她還是儘可能得不讓自己顯示出疲態。
幽綠的光芒像是鬼火一般不遠不近得吊在尾後,孟珺桐的心都懸在了嗓子口,可是她不能呼喊,不能哭泣,嘴脣因爲緊張已經被她咬破,絲絲帶着甜味的鮮血流到口中而不自覺。
就在她想要一步跳過一個小溝壑時,不知是因爲雨後地滑,還是自己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一個踉蹌整個人就摔進了溝裏。
着地的一瞬間,她感受到的不是碰撞的衝擊,而是一股軟黏溼滑的觸感,而也就是這種觸感,讓孟珺桐只覺得如墮冰窟,原本苦苦堅持的一口心氣一下子便散了。
大夢澤裏,哪怕是從哪座斷崖掉落,也未必能夠摔得死人,可是一但陷進那無底洞一般的泥澤之中,便幾乎不可能有半點轉圜的生機。
“不!我還不想死!”素來堅強的女孩,死死得伸手去抓周圍的一切,可是除了兩邊滑得跟泥鰍一樣的泥壁,什麼着力的地方也沒有。
五頭眼裏冒着綠光的銀背森林狼來到溝壑邊,看着溝中在沼澤裏掙扎的女孩,紛紛轉頭離開。顯然它們也很明白,這頓晚餐是喫不着了,如果進到這個溝裏,它們的結局無疑將和這個食物一樣。
“別走,別走啊!”這會兒,孟珺桐甚至覺得,哪怕是被這幾頭銀背森林狼咬死也比現在這種處境要好的多。
可是她纔多大點的人,或許此前還有些氣力,可是現在,稍稍一塊稍大一點的石頭,她都挖不開。
“不可能,我絕不會就在這裏死掉,我可是孟珺桐呀!”重重一拳,孟珺桐砸在了她挖了許久才顯露出來的岩石上。
嬌嫩的小手皮膚立刻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嘩嘩得往外流。
她嘗試着改變自己的站姿,去儘可能的貼靠邊緣,雖然她已經沒有力氣將小腿從泥澤裏邊拔出來,卻依舊沒有放棄,不斷得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孟珺桐沒有哭喊求救,她知道這沒有意義,這個地方絕不會有族人過來,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恢復體力,還有讓自己收力減輕重量,減緩下沉的速度。
哪怕是絕境之中,她始終相信自己仍然還有可以做的事。
這種堅持和倔強一直保持到,當泥澤陷到齊腰的位置,這才緩緩得鬆懈。
強烈的寒意尚還不足爲懼,可是那種隱隱犯起的睏意卻是令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得感受到了死亡。
“爹,爺爺,珺桐對不起你們,嗚嗚。”女孩開始嗚咽,開始哭泣。
“娘,我還沒有去找你呢,我真的好想找到你。”
孟珺桐仰起頭,她覺得哪怕是深入泥底,自己也要儘可能保持一個相對優雅的姿態纔行,自己可是孟珺桐啊!如果以後被人掏出來,被那些小夥伴們看到一個狼狽龜縮的死狀,怕是會被笑死。
“哼,死便死了,哭個球。”孟珺桐用力一抹自己的眼眶,將那說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還是泥水的一應擦了個乾淨,用力挺起腰板:“死有什麼好怕的,我可是孟珺桐,我可是孟珺桐啊!”
說在這說話之時,她忽然聽到自己手腕上的一串銀鈴清脆得響起,隨後一個腦袋從溝壑邊上伸了出來,一臉無奈道:“知道啦,知道啦,知道你是孟珺桐,你都這樣了,還在這裏得意個什麼勁。”
“柳白聰!”她從來沒有覺得那張臉竟然是長得這麼的好看,竟是比起淨靈湖上那座白塔上邊的洛書祭司還要好看。
柳白聰苦着個臉:“讓爺爺知道我跑到這裏來,回去一定會打死我的。”
孟珺桐臉上的欣喜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消淡了下去,好吧,剛纔的那種感覺一定是錯覺,這個沒用的傢伙還是那個沒用的傢伙。
“我說你該不會就是來看着我死的吧,如果不是,你能不能把我先拉上去先?”孟珺桐沒好氣道。
男孩長吁短嘆,卻又不敢真的言語得罪這個女魔頭,只得含蓄道:“好歹我是救你來的,你說話就不能稍稍客氣點,怎麼也得用個‘請’字吧!”
孟珺桐一揚腦袋大聲道:“好啦好啦,哪這麼多屁事,你快把我請上去,這總行了吧。”
柳白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