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棄天行道 >第四十六章 賭局
    “皇弟,聽聞前兩日你宮中亦進了刺客?那赤羽衛封鎖得嚴,爲兄想要過來看看,衆人皆是不讓。今日總算是可以進來,你可還好?”

    “太子殿下?”嬴協有些驚訝,他與這嬴廣其實甚少往來,“臣弟一切安好,有勞皇兄掛念了。”

    “這些時日宮中多事,我亦禁足半月有餘,實在憋屈得慌。思來想去,這宮中也只有皇弟爲人豁達疏朗、樂以忘憂,莫若明日與我一同去西囿跑馬騎射?”

    “這嬴廣今日不請自來,還這般莫名其妙誇我,定然有事。”嬴協心中思忖,“待我試他一試。”

    “太子殿下不在宮中讀書,反倒來找臣弟跑馬?恐被父皇知曉,又要責備。”

    “我元暘霸業自馬上得來,父皇從來勉勵‘下馬著文章,上馬平天下’。鬥雞走狗之事,父皇固然不喜。這挽雕弓、跨駿馬卻是我元暘男兒本色行當,父皇見了怎會責備?”

    嬴廣突然變了口氣,靠近嬴協說:“前些日,有人入我宮中行刺,傷了盲奴。那‘牧雲驄’甚通靈性,這盲奴不能下地,它竟數日不食草料,轉眼便瘦了下去,真真叫人心疼。眼下西囿中水草肥美,我亦想叫它去好好放肆一番。”

    “還是皇兄深諳天道聖心,只不過……”

    “皇弟莫非是嫌與爲兄一起玩耍沒有意思?”嬴協還未來得及說話,嬴廣擡手止住他,“好了,爲兄實話實說吧!上回那大圍,我家盲奴輸得不服,早想與你家土小四擇地再戰。爲兄亦覺得上次那圍因那怪物,終是未打出個分曉。如今盲奴傷勢痊癒,不如明日我們便賭上一局,由我家盲奴對陣你家土小四,各憑手段、點到爲止,若是我輸了,盲奴拱手相送,還加上那‘牧雲驄’。若是我贏了,皇弟也隨意賞賜下那盲奴便是。”

    “呵呵,我道他爲何憋屈,竟是爲了此事而來。應當是覺得被我傷了顏面吧,忍了這許久。”嬴協心中不覺又看低了那太子幾分。

    “皇兄說笑了。既然皇兄是因此事而來,還押上重注,臣弟又豈可隨意?皇兄你看此物賞他如何?”

    嬴協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小盒。打開小盒,內有一樣黑沉沉物件,散發刺鼻氣息。

    看嬴廣不明就裏,嬴協笑笑:“此乃一顆千年異獸的內丹,其貌不揚,卻是稀世之物。那盲奴亦是修行之人,服用之後可增加二十年修爲。若他贏了,我便以此物相贈,如何?”

    “好!那明日辰時西囿止觀海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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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廣方纔離開,寺人送來帛書一封。嬴協展開一看,修書之人竟是衣重長女衣青蘿,約他去一芽山莊飲茶。

    “這衣青蘿確是一名奇女子。我雖傾心於她,她卻素來討厭我,如今爲何反倒主動邀我?只怕是因爲那衣寒山的事情。”

    若在平時,能與心儀的美人單獨相處,嬴協絕不會錯過,但今天他總覺得心裏不十分踏實。

    “你去告訴那傳書之人,我明日有應酬,無暇飲茶。”嬴協揮揮手。

    “是。”寺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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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囿止觀海,乃是玄都山中一處湖泊,與孟諸水路相連。

    嬴廣早早便到了,正揹着手在那長橋上漫步,黎歌默默隨他身後。

    晨風帶來絲絲腥甜水氣,撩起層層薄霧,將那湖自沉睡中喚醒,露出嬌俏面容。沿岸淺水中滿是青碧色翻雞芰,往深處逐漸生出赤橙黃綠各色招搖水草。湖水清透,便似一塊隨風盪漾鑲翠琉璃,朝陽下極是靈動耀眼。

    長橋盡頭、湖水深處,躍出一丘,如斜衝出水面一尾長鯨,一面是土石緩坡,一面爲森森懸崖。那丘以巨石鐵柵與其他水域分開,乃是那鼉窟所在。丘頂壘成高臺,環以水榭,既可俯察海中風物,亦可下與鼉龍爲戲,新奇壯闊之外又頗有幾分兇險。

    這處地方,黎歌並不陌生,上次隨太子來這西囿跑馬,便被那嬴協纏上,悄悄引至此處,將自己甩進了那鼉窟之中。他至今還清晰記得那巨鼉的利齒從腿上劃過時的感覺,心中不覺升騰起一股憤怒的火焰。

    湖畔翩翩行來兩騎,正是嬴協帶着土小四。

    嬴協還是素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再看那土小四,卻是眼神呆滯,若有所思,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見過皇兄。”嬴協下馬行禮。

    土小四不打招呼,只呆呆坐在馬上,並不下來。直到嬴協向他招手,他方自馬背滾下。下馬後卻徑往湖心高臺行去。

    “這土小四乃是個癡人,向來不懂規矩,前番‘奪雲試’上一言不發便傷了姬崖孫。皇兄勿要見怪。”嬴協搖着玉扇,緩步跟隨在土小四身後,笑着給嬴廣賠不是。

    “皇弟無須多慮,原是出來玩耍,倒是不拘那些俗禮痛快些。”

    不覺行至小丘,土小四隻往臺心一站,再不說話。

    “皇兄,你那老奴眼盲,土小四便與他較量摔角,這般他便少喫些虧。”嬴協邀太子一旁水榭中坐好,竟從隨身行囊中取出一壺酒、一包肉,“他二人既已交過手,此番便單局決勝,不論手段,肩背觸地者告負,如何?”

    “皇弟想得周全。黎歌,你看如此可好?”嬴廣轉身大聲詢問黎歌。

    “全憑太子殿下、三殿下做主。”黎歌緩步行至臺心,離土小四一丈左右距離站好。

    “聽我擊掌爲號!”嬴協見兩人已經就位,“啪”雙掌一擊。

    “唰”一道人影閃過,“嘭”撞上另外一條,兩道人影交織只一瞬便快速分開。

    再看場中,盲奴已換了個位置,面色赤紅,額上青筋暴起。土小四卻形如木偶、呆在原地似是未動分毫,只是面色慘白。

    方纔這一下,嬴協看得清楚。乃是那盲奴發起攻擊,直奔土小四下盤。那土小四身下冒出兩支根鬚,將身子牢牢釘在地上,反伸手捉住盲奴腰帶,用力一提,要將他摜在地上。那盲奴力大無窮、反應奇快,抱住土小四雙腿時發現土小四也抓住了自己的腰帶,索性借土小四上提之力往上一頂,竟將土小四腿上兩支根鬚拉得“啪啪”斷裂開來。土小四眼看要往後倒,卻撒開了腰帶,借盲奴上頂之力順勢一躍,如輪子般在空中轉得兩圈,將盲奴的力量卸掉,另一支根鬚將盲奴“嘭”撞開,穩穩落地。

    方纔這一下,盲奴原是試探,發現這土小四身手果然了得,心中不覺多了幾分擔憂:似這般打法,要依黎陌那計劃行事,只怕十分不易。

    便在黎歌分神一剎那,耳畔突然傳來“嗡霍霍”似風過窗櫺般細微聲音,鼻中隱隱嗅到一點藥香,土小四卻已經發動了。

    黎歌腳下突然涌出一座土丘,兩支根鬚凌空而來,纏住他的雙腿。土丘突然消失,兩支根鬚卻往前一拉,黎歌但覺腳下一股大力,身子飄在了空中、全無依憑,眼看要被橫拖着摔出,肩揹着地。黎歌左手下揮,掌中突出一股罡風拍在地上。借這風的反彈之力,黎歌將身子在空中“唰”翻轉了過來。然而便在此時,第三支根鬚破空而至,拉住黎歌半側身子,借勢又將他“唰”翻了回去,依然是後背着地。黎歌右掌接着揮出,身子只在空中翻轉,左手卻一把抓住了那根鬚,用力一扯,竟如同滴溜溜轉的一個陀螺,向着土小四胸腹間閃電般撞了過去。

    “嘭”一聲響,黎歌雙手觸地,一彈而起。土小四“蹬蹬蹬”往後連退數步,臉色愈發蒼白。

    一旁的嬴廣不覺握緊了雙拳,嬴協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只搖着扇子喝酒喫肉。

    “嗡嗡霍霍霍”黎歌耳鼻極靈敏,陡然發現那細微聲音竟變得急促起來,空氣中的藥香似乎也變了味道。便在此時,那土小四又發動了。

    這次卻是挾着巨大土丘從天而降,狠狠往盲奴頭頂砸去。看他那架勢,盲奴不敢大意,雙手上舉,掌中罡氣形成氣盾,欲將那土丘托住。

    三支根鬚自土小四身後射出,卻全是奔向盲奴胸口。

    第一支破開盲奴身前罡氣,第二支直接撞在盲奴胸口,縱使盲奴一身銅筋鐵骨,亦不得不負痛後躍。第三支卻如疽附骨,繼續扎向盲奴胸口。

    黎歌心中驚異:方纔還是技藝相爭,爲何片刻之間便成了性命相搏,這土小四竟對我痛下殺手。莫非與那聲音與氣味有關?突然想起一事,心中不覺一緊。

    嬴廣亦發現那土小四有異。不知何時他眼睛已經變得血紅,臉上竟有蚯蚓狀青黑色血管暴起,渾身滿是戾氣。

    “皇弟,你看那土小四……”嬴廣出聲向嬴協示警。

    “皇兄,他一使出全力,便是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前番與姬崖孫在那奪雲試上較量時,比這還要駭人。不礙事的。”嬴協卻全不當作回事。

    眼看第三支根鬚要擊中黎歌,他突然大吼一聲,吼聲中竟隱隱現出一柄金色巨斧,衝向那支根鬚,將它擊得粉碎。那斧餘勢依然駭人,挾勁風向土小四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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