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兒硬着頭皮走到一盆盆菊花前。
“一二三四五六朵,七八九十千萬朵……”
身後傳來噗嗤的笑聲。
有小姐小聲議論道:她這是在數有幾盆花還是在作詩?”
“哪有這樣的詩,三四歲的孩童也比這做的好。”
安茉兒不以爲意,擡頭看了看天,天空湛藍,飄着幾朵白雲。
繼續念道:“沖天香陣透九霄,滿城盡帶黃金甲。”
剛剛還在嘲笑安茉兒的小姐們,頓時笑不出來了。
這首詩嚴格來說,根本不符合平仄韻腳,但勝在氣勢如虹,寫出了菊花香氣濃郁,直衝雲天,芳貫廣宇的氣勢。
而黃金甲這個比喻,更是充滿了男兒的豪邁之氣,遍地盛開的菊花,猶如滿城的黃金鎧甲,璀璨奪目。
“好一個滿城盡帶黃金甲。”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公公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一身穿明黃色綢緞長袍的中年男子。
姚貴妃和王太妃忙起身見禮:“臣妾見過皇上。”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皇上來了。
慌忙跪地。
“都起來吧!”皇上隨和道。
姚貴妃起身,柔聲道:“皇上今日怎麼出來了?”
自從皇上中風後,就沒出過紫宸殿。
“今兒個天氣好,在屋子裏呆久了,出來透透氣,聽說貴妃在此設宴便過來瞧瞧。”
皇上將視線落在安茉兒身上。他確實只是想來御花園透透氣,本不想現身,但這位女子的詩讓他一時沒忍住。
“你叫什麼名字?”
安茉兒謹慎回道:“回皇上,臣女安茉兒。”
皇上目光微凝:“你就是在東陽縣抗疫的安茉兒?安國公失散多年的孫女?”
“臣女一直遺憾沒能親自向皇上謝恩。”
皇上道:“你這兩句詩作的甚有豪邁之氣,不過,這滿城盡帶黃金甲……你怎麼想到用黃金甲比喻菊花?”
安茉兒心頭一凜,她一直很喜歡這兩句詩,便唸了出來,但這詩乃是黃巢所做,以菊花來比喻起義軍的英雄形象,皇上是不是聽出了什麼,會不會覺得她有謀反之意?
“回皇上,臣女聽祖父說起,他年輕時也曾身披鎧甲,守疆衛國,祖父一直憂心關邊戰事,只可惜如今年老遲暮,又重病在身,想再披甲上陣爲國效力已是不能夠了,臣女聽了很是感慨,故而適才王太妃讓臣女作詩,臣女便想起了祖父閒置的那身鎧甲,遂將菊花比喻成黃金甲,一來是想描寫滿城菊花盛開的燦爛景象,二來更是希望我大興男兒皆有這樣的英雄氣魄,威武精神,看還有哪國膽敢來犯。”
皇上本來覺得這金陵城中遍地黃金甲不是個好寓意,但聽安茉兒這麼一解釋,胸中不禁也滌盪起一股豪氣,回想起年輕時的自己,隨着父皇南征北戰,打的北齊一度退居關外,打的南越俯首稱臣。
他登基後,注重文治,荒廢了武功,以至於小小南越又起了不臣之心,交戰多年沒有個結果,現在西陵和北齊又想趁機來犯……
安茉兒暗暗鬆了口氣,好險。
幸好那日看到祖父房中的黃金甲多問了幾句,不然這會兒都不知該怎麼圓。
“你也不錯,有安國公和你父親當年的風采。”皇上道,就說東陽縣一個鄉間的丫頭怎會有此見識,情義無雙,看來是遺傳。
“皇上謬讚了,臣女愧不敢當,臣女只希望國泰民安,這樣臣女開酒樓賺錢也賺的心安理得。”安茉兒道。
皇上不禁失笑,差點忘了,安茉兒還是個廚娘,剛剛贏得廚藝大賽的頭名,即將代表大興與北齊的大廚切磋廚藝。
“聽說,你的麒麟閣生意很好。”皇上問道。
“全是皇上的功勞。”
“這跟孤有什麼關係?”皇上疑惑。
“皇上那幅字,臣女已經裝裱好了,掛在麒麟閣,有皇上的墨寶鎮樓,比放個財神爺更管用。”安茉兒說的很是誠懇。
事實也是如此,放眼天下酒樓,哪家酒樓有這等殊榮?
皇上怔了一下,哈哈大笑。
身後的黃公公不由地多看了眼安茉兒。
這女子會說話,皇上已經很久沒這麼開懷大笑了。
“那你得謝雲瑤。”皇上笑道。
“什麼事兒要謝兒臣?”雲瑤到了。
安茉兒訕訕。
皇上道:“還不是你胡攪蠻纏,非纏着孤給麒麟閣題字。”
“父皇,喫人家的嘴軟,兒臣吃了她好多好喫的,也是沒辦法。”雲瑤嬌嗔道。
她好像來遲了,本來三皇兄是讓她來阻止安茉兒出風頭的,但好像安茉兒已經出了風頭,連父皇都給引了過來。
李明睿剛跟大臣們議事結束,姜公公來報。
“殿下,皇上去了御花園。”
李明睿目色一凜:“皇上見到安茉兒了?”
“王太妃讓茉兒姑娘以菊花爲題作詩,茉兒姑娘作了一首,卻把皇上給招惹了來。”
“她做了什麼詩?”
姜公公唸了安茉兒作的詩。
李明睿聽了不由皺眉,這詩作的極好,豪氣干雲,只是,皇上聽了會不會覺得不吉祥?如今大興內憂外患,若是金陵城滿城都是黃金甲,怕是大興危矣。
“那皇上是什麼反應?”
姜公公又把安茉兒的解釋複述了一遍,雖然他記得不全,但大致意思還是能說出來的。
李明睿鬆了口氣,安茉兒很聰明,這番解釋,既表了安國公的忠心,又彰顯了大興子民不屈的氣概,解釋的合情合理,應該不會有事兒了。
“後來茉兒姑娘又說皇上題的那幅字,稱其比供一尊財神爺更管用,把皇上給逗樂了。”
李明睿失笑,這丫頭,真真是機靈,難怪雲亭說盧家上下都很喜歡她,因爲她太會說話,拍馬屁都拍的特別順耳。
能逗皇上開心的人,整個大興都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