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面上不動聲色,心神卻繃緊到了極點,更是隨時準備好了暴起一擊。
論名聲,魏曲陽在中唐,絲毫不弱於陸九淵,也是曾經直面聖者,憤而怒斥的主兒,即便這些年修身養性,可誰也不敢小覷分毫。
儒家之道,除了一身浩然正氣和錘鍊的心神外,更有一口蘊養一生的舌劍,上斬無道昏君,下斬作惡佞臣!
此劍有破邪斬魔之能,蘊言出法隨之威,秉承一生修持的信念爲劍骨,以自身爲鞘藏鋒。
寶劍鋒從磨礪出!
難以想象,這位儒家絕頂半聖,磨礪了一生的這口舌劍,到底有多強。
更遑論,此老乃是爲報仇而來,若再輔以家傳絕學——大夢斬龍術,一旦出鞘,必然有驚天動地之威!
吳明忽有所感,這可能是自己入中唐以來,甚至是出道以來最大的危機。
魏家憑這門無上傳承,縱然有着只能一生出劍三次的瑕疵限制,可在大唐開國時,魏家先祖便以半聖之身,助開國之君斬殺龍聖,一舉奠定魏家頂級豪門的基業,至今未有衰落。
即便自信如吳明,也不認爲自己能毫髮無損的接下,甚至有隕落之危!
畢竟,這一劍極爲純粹,而且……有斬卻因果之能。
而且這位雖多年未曾出手,可年輕之時的剛烈,那也是一頂一的,否則當年也不會做出,直斥聖者這等聳人聽聞之事。
“不錯!”
見吳明沒有驚懼,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複雜情緒顯露,僅僅是一副嚴陣以待,做好了全力出手的準備,魏曲陽微笑頷首,吐氣開聲,聲如雷霆,洪鐘大呂,激盪寰宇。
“魑魅魍魎,安敢在老夫面前藏頭露尾?”
話音未落,一道道驚人的氣息陡然出現,略顯狼狽,乃至震撼的看着魏曲陽。
吳明目光微閃,六名絕頂半聖,好大的陣仗。
原本他就覺得周圍有些不對勁,可卻未覺異常根源,現在想來,應是有異寶遮蔽了這六名絕頂半聖的氣機。
而且,還遮掩了他們的氣息,讓吳明無法做出判斷。
但現在,魏曲陽一聲斷喝,浩然真雷炸裂,直接將他們的遮羞布扯下,赤條條暴露在人前。
即便這些人都只是散修武者,以他的修爲境界,也只有逃命的份兒。
也不知是誰,有如此大手筆和魄力,請動如此多強者!
“鄭國公,我等都是奉命行事,而且目標一致,何必如此?”
“魏老大人,此子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如今更是禍亂神州,你不將他斬於劍下,何苦爲難我等?”
“魏兄這是何意,難道就不怕我等事後報復?”
一聲聲或忌憚,或遲疑,或威脅的話語響起,顯然這些人也怕暴露,就連聲音都改變了。
人的名,樹的影!
如今的吳明,已然不是當年初入長安時,被各方任意擺佈的棋子,惶惶如喪家犬般逃離的小輩。
而是能夠傲視同階,算計聖者,縱橫神州的天驕半聖!
“哈哈哈!”
魏曲陽仰天長笑,聲振寰宇,令的六大絕頂半聖勃然變色,其中兩人竟是毫不遲疑的轉身便逃。
因爲他們感受到了危機,死亡的威脅,正是來自看似蒼老的魏曲陽!
“哼!”
其餘四人見狀,雖不明所以,可也察覺到些許不對,只是沒有如前兩人一樣,絲毫不顧半聖尊嚴的逃走,冷哼一聲,以示警告後,準備撤到安全範圍。
“見不得人的鼠輩!”
魏曲陽面色轉冷,再次開口斷喝,“當斬!”
當斬!
二字出口,似言出法隨,天地一暗,森冷之意席捲方圓數百里,更有一道暗沉劍光如電,一閃而沒,似照亮了天際,刺入了人心神深處。
吳明渾身汗毛乍豎,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後跟直透頭頂,險些忍不住搶先出手,直接以最強力量,攻殺這位老人。
“魏曲陽,尓敢?”
“姓魏的,你敢跟我們作對?”
“住手,我乃是……”
連吳明都感受到難以抵禦的死亡危機,更遑論其餘人了,尤其是逃走的這些半聖,心氣早已散盡,毫無戰意。
面對這驚天一劍,哪怕只是氣息外放,這些絕頂半聖已是肝膽俱裂,亡魂大冒,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逃。
雖然貴爲半聖強者,看似與聖者大能只有一步之遙,可只要還是人,就有七情六慾。
面臨死亡時,與尋常人沒有多少區別。
“很強,恐怕……”
吳明深吸口氣,沒有刻意去看,可瞳孔深處,乃至心神中,卻有一道如電般的劍光縱掠而過,一閃而沒。
一劍出,六名絕頂半聖的氣息消散,顯然是盡皆被誅殺,這是何等手段?
即便陸九淵在世,同樣以絕頂半聖的修爲,也未必能斬出這樣的一劍。
這是已然超脫了半聖範疇,甚至聖者都未必能掌握的一劍!
與之相較,呂純陽的陰陽兩儀劍,就跟頑童耍木棍一樣幼稚拙劣,沒有任何可比性。
“這就是以自身秉持一生的信念,並以精氣神蘊養,磨礪一生的至強一劍嗎?”
吳明心頭震撼莫名,隱約又有些興奮。
從這一劍中,他感受到了相似的力量波動,那是與諸神沉淪相若的磨鍊方式。
雖有不同,卻又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清楚了嗎?”
魏曲陽聲音平淡,好似一劍斬殺六名同階半聖,似乎算不得什麼。
“晚輩……”
吳明遲疑了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不明白,魏曲陽是什麼意思,隱約又好似抓住了什麼。
“那就用你的眼,好好看,看清楚!”
魏曲陽淡淡一語,那無形之劍鋒芒更盛,彷彿照亮了蒼穹,與日爭輝。
吳明瞳孔一縮,渾身汗毛再豎,眉心處金鉤印痕,雙目中金龍銀蛇遊走嘶鳴,似透着不安,好在最後關頭硬生生忍住了。
在這一劍中,他沒有感受到任何殺意,他相信自己的感官直覺。
“妖道!”
不等他想清楚,這是爲什麼,耳畔傳來一聲仿若驚雷般的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