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此刻漂浮着一個深紫色的魔法門,旁邊乾淨整潔的木牀上,一位灰髮少女正襟危坐。她背上捆紮着一面敦厚石板,雙手則向前平舉,不規則的漆黑魔力從手心不斷注入到面前的魔法門中,維持着門的存在。
少女淺灰色的瞳孔則有些飄忽,並沒有聚焦在手頭的魔法上,反而有些出神。
布蘭琪的表情看似平靜,內心卻是驚濤駭浪
因爲她明明記得,自己剛纔從牀上站了起來,跳進了魔法門中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又出現在牀上了
“爲什麼還是隻有一扇門”華納的聲音在房間裏憑空響起,似乎有些煩躁,“空間之門這個帝王魔法又不是特別難,以你的天賦,怎麼會到現在都還沒完美掌握該死,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這樣普通的一句話,落到灰髮少女的耳朵裏,卻讓她瞳孔更劇烈收縮,心中的震驚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因爲就在剛纔,華納前輩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事實上,正是因爲細心的布蘭琪捕捉到了華納前輩說這句話時語氣深處的焦慮和急切,所以她才下定了決心,冒着可能迷失在空間夾縫中的巨大危險,親自跳進了魔法門進行驗證。
這段日子布蘭琪一直苦練空間之門,她心中本來就有一股越來越強的感覺,那就是自己試圖開啓兩扇門的努力方向是不對的。她隱隱覺得,一扇門並沒有問題,似乎這個魔法就應該只有一扇門。說不清道理,但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而剛纔華納前輩的失望和急切的語氣,就成了讓她下定決心以身涉險的最後一根稻草。哪怕再被罵也無所謂,自己進入魔法門內部感受一下,也許就能發現問題
事情就是這樣,她主動跳進了魔法門,然後眼前一花,就又出現在了牀上。
自己還是幾秒前的那個姿勢,而華納前輩也把剛剛說過的話又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
就好像
自己回到了幾秒鐘之前,把一切又重新來過
不光是布蘭琪自己徹底愣住,連華納似乎也感覺到了某種異樣,他說完一模一樣的話之後,忽然“咦”了一聲,然後就不說話了。
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而布蘭琪思索片刻,還是把自己剛剛的經歷一五一十講了出來,告訴了棲身在自己左眼之中的華納前輩。
她對他,早已經無比信任,更有一種敬佩仰慕的情緒夾雜其中一人一魂相處了兩個多月,他儘管一直不讓她稱呼“老師”,但實際上完全充當了一個耐心又淵博的老師角色,要知道連弗琳達都沒有這樣悉心的教導過布蘭琪而“英雄華納”的水準,也的確超過弗琳達。兩百年前,華納可是被稱作繼四大傳奇之後最有希望衝擊“傳奇級”的天才魔法師,在那個時代獨領風騷。華納的靈魂給布蘭琪的感覺,就像一個活的圖書館,腦袋裏蘊含着比大海還要淵博的知識,無論布蘭琪提出如何古怪刁鑽的疑問,他總能信手拈來一大堆經典案例,輕易把問題論證通透。
他簡直就像一個行走的“知識庫”
而華納其實也很欣賞布蘭琪的天資,不止一次誇她是自己見過最有天賦的後輩,如果自己還活着,一定收她做弟子。只可惜,按照華納的話說,沒有軀殼的靈魂註定無法長時間存在,即便有布蘭琪爲他刻在石板上的“靈魂符紋陣”來聚集靈魂能量,也最多稍微延長一段日子。他和她,終有一別。而這,也正是他不願意收弟子的原因。
華納對布蘭琪的態度一直比較耐心,只是從來到巨磨城之後,他開始變得有些急躁起來,常常詢問她掌握星辰的進度。布蘭琪沒問,但心中已經有一個令人難過的推測也許是因爲感覺到大限將至,想多教她一些東西
布蘭琪略帶欣喜和一絲小小的炫耀心情,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華納:她的空間之門也許的確是打開了兩扇門的,只不過兩扇門並沒有開在同一個時間,而是一扇在現在,一扇在以前,所以看起來只有一個
而一旦進入魔法門,自己就會回到幾秒鐘之前
這樣的魔法,似乎不應該叫做空間之門了,而應該取一個新的名字,比如時間之門
聽完布蘭琪的話,華納的身影“唰”一下出現在房間裏。
滿臉胡茬的英俊半透明男人,一臉震驚的瞪着布蘭琪,半晌才道:“難怪我剛纔有種彆扭的感覺你的空間之門能穿越時間這怎麼可能,這完全講不通難道又是因爲你那與衆不同的魔力”
“也許”布蘭琪咬了咬嘴脣,“我也不知道。”
“你這種天賦你可真是”華納深深看着她,語氣變得無比複雜。
戴倫的房間。
“有人觸動了時間的長河什麼意思”戴倫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着伊妮德。
“給你做個比喻。”小丫頭歪着腦袋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指蘸着茶杯裏的水,在桌面上劃了一條線,“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時間是一條長河,如果沒有干擾,會沿着一個方向一直流淌下去,上游是過去,下游是未來”
“而如果有一條小魚,”她說着忽然敲了敲桌面,“如果有一條不安分的小魚,躍出河面,然後又重新落回去,會發生什麼”
“呃濺起一朵浪”
“沒錯。”伊妮德點頭,“我是能看到時間長河的,剛纔就有一小朵浪花濺起來,被我看到了你再往深處想想,一條小魚跳出河面,再落回去的時候,可就不一定落回原處了,可能偏上游,也可能偏下游,那又會發生什麼呢”
“回到過去”戴倫慢慢瞪大眼睛,“或者去到未來”
“嗯。”伊妮德輕輕點頭,“所以我才驚訝,竟然有人能做到這一點,身在河中,哪有那麼容易跳出去連我都只能觀看呢”
“那條小魚”戴倫努力組織着語言,“你說的那條魚,會不會對咱們有什麼威脅”
“那倒不至於。”亞麻色頭髮的小女孩很快笑了起來,“那朵浪花很小很小的,估計魚的個頭不大,而且最多隻是剛剛跳出水面一丁點而已。”
“那就好。”戴倫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接着忽然自嘲一笑,怎麼忽然變得總擔心有人害自己了,自己沒招誰沒惹誰,只是個小人物而已啊
“庫卡庫卡”就在這時,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戴倫的懷裏鑽了出來,亮晶晶的黑眼睛看了看伊妮德,充滿了好奇。
正是松鼠酷卡
“咦”剛剛談到跳出河面的小魚都沒特別大反應的伊妮德,看見小松鼠,卻是忽然捂着臉頰驚呼,“它怎麼在你身上”
“它”戴倫愣了下,倒提着酷卡的大尾巴把它揪起來,半空中晃了晃,“就是一隻松鼠啊,我在貝利塔郊外撿到的,挺通人性,就當寵物養着了。”
“我的好哥哥,這可不是松鼠噢。”伊妮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不是松鼠”戴倫撓了撓頭,“好吧,我承認它挺不一般的,跑起來飛快,還會瞬移,不過你要說它不是松鼠我可不信,我喂松子,它喫得可開心了。”
“別說松子,你餵它龍骨它都敢喫。”伊妮德揉了揉太陽穴,“它的名字你肯定聽過,我給你唱的歌謠裏就有,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