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那天早上,天色尚未破曉,風吹的謝明珠衣領子上的一圈兒油光水滑的貂毛直往謝明珠的脖子上湊,彷彿也是畏懼這臘月裏的寒風。
“行了,我走了。”謝明珠示意謝長熙一行人不必再送,“團團就在神醫谷,太子皇兄若是想念團團了,那就遞個信過來。”
“總之皇兄朝事繁忙,顧好自己纔是。”
“畢竟團團等一干弟妹,都得靠太子皇兄撐着。”
謝長熙上前擁抱了一下才到他肩膀上的謝明珠,聲音沉穩有力:“皇兄會的。”
“嗯。”
謝明珠一一向衆人告別之後,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外頭的風很是寒冷,吹在人的臉上跟刀割般疼痛,好在隨行的都是暗衛,帶了面罩,倒也不會冷到哪裏去。
馬車平穩的行駛着,容慕哲本來跟慕忘憂一輛馬車的,但是他這個人愣是要擠了駕車的位置,跑過來替謝明珠駕馬車。
謝明珠坐在內壁封的嚴實的馬車裏頭,捧了一杯熱茶,腦子裏想着謝端的不正常。
那幾天她不是沒有想過去儀雲宮,但是被謝端以感染了風寒而閉門不見。
爲此謝明珠越發覺得謝端有問題,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問題。
可是現在人家對她避之不及,怎麼可能會讓她進儀雲宮,難不成叫她謝明珠拆了儀雲宮的大門不成?
儀雲宮那邊的暗衛說的話跟之前謝長熙猜測的沒有兩樣,不過就是謝端最近練習繪畫有些走火入魔罷了。
至於那些用廢的宣紙,則是叫謝端通通扔去炭盆裏頭燒了。
就算是暗衛如此說了,謝明珠還是不放心。
可如今……總得想個辦法。
謝明珠這一糾結,直到她回了神醫谷還沒有個辦法。
但是這宮裏頭的事情,謝明珠也沒有打算跟穆川柏和徐寧娘說,省的他們兩個人又摻和進來。
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更深露重的。謝明珠下了馬車就被容慕哲一把圈在了懷裏,少年身上的披風很是厚實,替謝明珠擋去了那些寒氣。
兩個人就這樣進了正院。
一進來,穆川柏和徐寧娘都還沒有睡。
慕忘憂衝上頭的兩個人見了一禮,就去了自己的院子。謝明珠則是被穆神醫給叫到跟前,說了幾句話。
容少主在一旁聽着聽着,原本還帶着淡笑的臉色也黑了幾分。
這穆老頭說的什麼東西,沒得別帶壞他小娘子。
謝明珠聽着自個師父當着自己的面拐彎抹角的訓某人,臉上的笑容也有幾分尷尬,最後還是徐寧娘心疼謝明珠這麼晚回來,開口說了句話,叫謝明珠回了院子休息云云,這纔將謝明珠解救出來。
她倒是想帶着容慕哲一塊兒下去,沒看見她師父那臉色臭的跟什麼似的?
話不多說,敏和公主跟只兔子一樣,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裏頭。
徐寧娘見謝明珠回院子睡了,也鬆了一口氣。衝穆川柏打了個招呼,也去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臨走之前道:
“不知道容少主可願意跟我聊聊?”
不等容慕哲開口,那頭穆川柏就一副嫌棄的模樣看向某少主:
“趕緊的去,別在老夫這兒礙眼。”
容少主衝穆神醫笑笑,這才轉頭看向徐寧娘:“徐夫人先請。”
那意思就是說他們兩個人邊走邊聊。
徐寧娘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容慕哲在後頭跟着。
穆神醫一個人坐在原地摸了老半天鬍子,纔想起來沒讓小徒弟拿了酒過來……
這夜,也不知道徐寧娘跟容慕哲說了些什麼,總之容慕哲離開的時候,一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徐寧娘進了內室,鄭嬤嬤低聲道:“夫人真的不反對?”
“反對什麼?”徐寧娘脫下厚重的披風,坐在梳妝檯前拆髮髻,“我知道嬤嬤的意思,無非就是怕團團和我一樣,步我的後塵。”
“可是這個許臻言不一樣。”徐寧娘現在還是習慣性的叫容慕哲爲許臻言,“明樓從一開始,若是真的想要把團團娶到手,何必把他們唯一的少主扔去大梁,隱姓埋名替朝堂辦事?”
“直接趁大梁跟敵國起戰事的時候,來逼迫不就成了?”
徐寧娘這話也是在理,鄭嬤嬤一下子找不到別的理由來反駁,只好替徐寧娘搭把手,替她整理頭髮。
徐寧娘拆完頭髮,由鄭嬤嬤扶了進去沐浴。
泡了個熱熱的藥浴,徐寧娘換了一身舒適的寢衣躺在榻上,但是並不是很想入睡。
鄭嬤嬤正要熄了幾根蠟燭,好叫徐寧娘睡的安穩些,卻被徐寧娘叫了過來。
“嬤嬤陪我坐會兒。”
徐寧娘從牀上爬起來,腰後塞了個枕頭,半躺在牀上。
鄭嬤嬤自己搬了圓凳子坐在徐寧孃的牀邊,“夫人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就是覺得自打我做了太子妃以後,嬤嬤與我,就很少這般說過話了。”徐寧孃的目光有些散,顯然是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如今這兒沒有旁人,也不是宮裏,咱們說說話兒也是不錯的。”
“夫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老奴聽着就是。”鄭嬤嬤低着頭替徐寧娘提了一下被子:“夫人身子弱,冬日裏小心着涼。”
“我曉得。”徐寧孃的目光撇到牀頭桌子上的繡籃裏頭,裏面放了一隻還沒有做完的黑色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