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幹部幾乎都揪着心，耐心地等待最上位何以成的發話，尤其臺下的錢方更甚。
錢方擔任的是何氏建材市場部的經理，這次的會議內是大客戶方氏客訴的問題。
若是普通客戶，何以成不會親自過問，只是這方氏董事長是他何以成的岳父。
能投訴到何總知道，想必方氏是在方董授權下，於公於私，這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正當他深思時，何以成面無表情，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厲聲問詢：“在坐的各位都是公司的骨幹，責任我稍後追再究，怎麼面對方氏的賠償問題纔是關鍵”
錢方聞言，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回：“這次事件主要責任在於我，是我沒有監督好手下的人做好份內的事，何總，我提議將這一批質量不好的瓷磚全數返廠，我們再補一批新的瓷磚給方氏，對於已經買了我們瓷磚的用戶，採取免費替換，適當給予用戶補助。”
話說完後，錢方長舒了一口氣，靜靜地等待即將要來的暴風雨。
何以成點了點頭，接着說：“這個方案我贊成，如果我們跟方氏要求的賠償有很大出處的話，錢方你要即時彙報給我。”
錢方點頭默許，又回：“這批質量不好的瓷磚是因爲廠子裏新招的幾個臨時工爲了偷懶沒有按照標準作業手法導致，關於這點，楊廠長已經把那幾個臨時工給辭退了。”
何以成不解，心裏嘀咕：幾個臨時工一起不按標準作業手法，還都是同一批瓷磚，這怎麼聽起來，特像一起串通好的，其他的客戶沒有出現方氏反映的質量問題，難道是我想多了嗎
何以成起身，面無表情地收好桌上的文件，“我知道了，大家散會吧”
對於他的一反常態，錢方第一個感到不對勁，按道理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何以成不可能是這平平無奇的反應。
就算不當着衆人的面當場發飆，也該大聲呵斥，如果真按自己這個賠償方案走的話，何氏建材要賠的錢，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一下子要賠這麼多錢，他何以成作爲老闆難道不會生氣嗎
錢樂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問：“哥，你現在站在這裏不走，想啥呢”
錢方回過神，將他拉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故意壓低聲音問：“你不覺得今天的何總，有些奇怪”
錢樂皺皺眉，不解地問：“哪裏奇怪，不就是沒有當場發飆而已，再說了，哥你難道忘了嗎在我剛來何氏建材的時候，你總告訴我，不要拿着賣普通石頭的錢操着賣翡翠的心。”
錢方愣了，隨後解釋道：“你當時剛來公司不久，我不是怕你年輕不懂事惹怒何總嗎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的你也算職場老手，有些時候千萬不要認死理”
錢樂呵呵一笑，指着不遠處的飯店，“難得今天我哥和我講道理，正好我也有些事要找你，走，咱哥倆必須喝一個。”
錢方有些爲難，“我還有工作呢，喝酒就不必了吧”
錢樂笑了，擺了擺手嘴裏嘟囔：“不喝，不喝，你是我親哥，你說什麼都對，我都聽你的，可樂飲料都”
錢方無可奈何，在他半推半就下，一起下了樓。
正當他點菜的空隙，錢方的思緒不知不覺便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時候的何氏建材還是一家只有不到三十人的小公司，雖然它是何氏企業的一份子，可從來沒爲何氏賺到過多少錢，不僅不賺錢，有時候市場行情不好的時候，都是何氏出錢結清員工的工資。當時公司內部甚至有傳言，何老爺子要解散整個何氏建材。
公司前景不明，很多人直接選擇跳槽了，這對人少的何氏建材來說，無疑就是雪上加霜。
自己當時本來也想走的，只是當時新婚不久，處處都需要用錢，再加上老婆又不同意自己隨便離職，一來二去，我便繼續留在這裏。
某天中午，我閒得無聊便在辦公室附近掃起地來，一個身穿一件白色的襯衣，背上揹着一個黑色雙肩包的少年從身後走了出來。
我看了看四周，確認附近沒有公司其他人後，便開了口：“是，請問你有事嗎”
少年點了點頭，認真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欣喜的自語：“原來這就是爺爺口中的何氏建材，看樣子沒有他說的那麼慘”
我聽的一頭霧水，耐着性子問：“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什麼事請不要站在這裏，影響我的工作”
少年怔住一小會，指着我手上的掃把問道：“掃地是你的工作嗎”
我當時心裏就來氣，看着他，嚴肅地質問“掃地當然不是我的工作，但我不容忍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來進入辦公區，你到底是誰”
少年會心一笑，不慌不忙的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禮貌的說“我叫何以成，這是我的名片，再過不久我應該是你的總經理，認識你很高興。”
我接過名片細細的看了一眼，心裏尋思着：何以成說他是我未來總經理，我也不敢不信，說真的，自己這個公司自打前任總經理離職後，剩下的員工基本是得過且過，能混一天是一天，如今新的總經理走馬上任，是不是意味着何老爺子不打算放棄何氏建材呢
我收好名片，淡定自若的介紹：“我叫錢方，是何氏建材一名普通的業務員”
何以成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怎麼，僅憑一張名片就確定我的身份，錢方你就不怕，我是假冒的呢”
打嘴炮我錢方從來沒有慫過。
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的人品，也自然相信我眼光，”
“哥，菜上齊了，你怎麼一愣一愣的，趕緊動筷子啊”錢樂看着哥哥，好心提醒道。
錢方回過神，禮貌性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錢樂笑了，將倒好的啤酒遞給他，一本正經道：“飯桌上走神，這對美食來說，簡直是太過分，哥，你難不成還爲方氏的賠償方案感到擔心嗎真的，不是做老弟的說你，哥就是太愛操心了，何氏建材有他何以成在，還怕會垮嗎”
錢方沒有接過啤酒，好奇地問：“你就那麼相信何以成嗎你不覺得今天他在會議室有些奇怪嗎”
“奇怪哪裏奇怪，他今天，昨天，和大前天表情都一個樣”錢樂說着說着，故意地加大了嗓門。
錢方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指的不是表情，而是態度，你不覺得他的脾氣收斂了很多嗎完全沒有以前的狂躁了，以前他不容許旗下的員工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後果都是很嚴重的。”
錢樂坐不住了，把臉湊過去，低聲詢問：“哥，我聽說何以成背後搞手段，曾把好幾個經理級別的給送進了監獄。”
錢方默認，直言：“他們大都貪了項目的公款，何總知道後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錢樂咂咂嘴，輕拍着自己胸脯，小聲呢喃：“還好，我任職期間一直兢兢業業的，不該拿的錢，絕對不拿。不過就他那眼睛裏揉不進沙子的屬性，怎麼會不深究下去呢，雖然大部分鍋都在那幾個臨時工的頭上，可那是一批瓷磚，生產部那裏肯定會有質檢經歷豐富的質檢員難道抽檢不出來嗎”
錢方有些欣喜，急忙追問：“是吧你也覺得他有些奇怪，我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說不定更大的人事變動就在後面。”
錢樂有意地朝他身邊靠近，認真的問：“哥，依你對他多年的瞭解，你覺得誰是下一個倒黴者”
“喫菜喫菜，這大好的休息時刻，光談工作多無趣啊”
見他不願多談，錢樂不由得在旁邊吐槽了一句：“還是哥哥好，出了這麼大的事，依舊可以安然無恙，至於楊哥那就遭殃了，誰叫他是廠長呢。”
錢方不願再多說什麼，默默地扒拉着碗裏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