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第856章冶遊(三)
    “這些小畜生,日子纔剛好過了沒幾天就都張揚了起來,他們盡去做他們的官,享他們的福,憑什麼還來擾我?”

    陳氏抹着眼淚跟三女婿訴苦,弄的李破很是尷尬。

    除了李碧被李靖帶在身邊之外,李靖家的兒女都居於長安很多年了,李靖常年在外,教養兒女的自然就是陳氏。

    陳氏雖然見事極明,可教育子女上卻很糟糕,兒子們沒繼承到幾分阿爺的學識才幹,可當官的心思卻一點不比當爹的差。

    兩個女兒嫁的女婿如今看上去也不怎麼樣,竟然跑到老丈人家裏殺雞來了,緣由是想將這一院的生靈都給屠了,好逼着陳氏遷去新居。

    也就是李靖又去出外爲官,不然的話給他們個天做膽也不敢這麼幹。

    這下是真把陳氏給氣着了,家裏的雞仔養了不少年了,也正是它們讓李靖夫妻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感情深着呢,輕易都不肯宰殺了喫肉。

    如今可好,讓女婿給弄死了好幾只,陳氏心疼的那就不用說了,見到三女婿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先是痛罵了丈夫不該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去外面做官,不知幾時才能見上一面,讓人擔心的不成。

    再就是幾個不成器的小畜生,竟然敢上門來欺負母親,可又怕自己說的多了,狠了,讓三女婿一怒之下把兒子女婿給宰了,糾結之下,眼淚那是一串串的往下掉。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李破還真不能把連襟給斬殺了,可看着他那倒黴樣子氣實在不打一處來。

    誰他孃的能想出這種餿主意,來老丈人門上趕狗宰雞,真真是丟臉至極。

    長孫順德老奸巨猾,早就沒了影子,只羅士信杵在那裏,彷彿一座門神,李破握起拳頭揮舞了兩下,又歪頭看了看他那連襟。

    羅士信心領神會,上去一把揪住對方,揮拳便打,那真是砂鍋大的拳頭,幾拳下去,對方就已經連聲慘叫,比程知節差遠了。

    陳氏沒攔着,可二女兒卻已經哀告連連。

    李破止住羅士信,怕多打幾下真把人給打死了,死個人倒不算什麼,可他不想沾這身腥氣。

    擺了擺手,讓人都出去,李破也是暗自嘆氣,本來聽說丈母孃做菜很是拿手,正好到這裏來討一頓飯喫,順便和岳母大人套套近乎。

    而且陳氏分外賢惠,跟着不着調的老丈人沒少吃了苦頭,如今李靖被他支使出了京師,很是對不住人家,親自來探望就是想着能不能彌補一下。

    其實吧,只要有李碧在,這邊就不用擔心什麼,可如今看來這些家務事還真挺讓人頭疼的,怨不得李碧不願回來見他的姐姐和兄長們。

    等到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李破就說話了,“老師不在,家中之事我也不好多言……再說他們也不像忤逆之徒,只是功利之心作祟罷了。

    在我而言,我還是勸岳母早早搬去新居吧,老師現爲左侯衛大將軍,蜀中行臺兵部尚書,若岳母還居於陋室,外人聞聽有失體面不說,恐也要說我和三娘如何如何,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氏受了委屈,氣憤難平,可有皇帝親自登門勸說,也很難發什麼脾氣,再加上三女婿沒耍皇帝威風,只是在她面前講道理,氣很快也就消了。

    然後……就有了惶恐,他們家出了皇后,皇帝也活生生的來到了眼前,確實應該惶恐一下。

    “妾身也不是氣別的,就是人剛出京便欺上門來,還都是至親,實在讓人心寒,唉,搬去新居又能怎的?還能躲開他們?”

    說完笑笑,眼睛卻還紅着,起身一禮,“至尊初來,便以瑣事相煩,實在失禮……時已近午,至尊可要留下用飯?”

    事情雖然確實有些煩人,可李破對這位岳母觀感極佳,私事說完立馬就盡君臣之禮,有禮有節,很是不凡,就是在子女教育上差了些,還不如他養出來的妹子呢。

    此時聞言笑道:“我確實有些餓了,那就有勞岳母了,外面的人不用去管,有何粗使活計儘管讓他們去做便是。”

    陳氏也打起了精神,她可是聽女兒說了,這位皇帝女婿嘴刁的很,別的也許可以糊弄,唯獨飲食上最是講究,喫的不好就要發脾氣。

    可也怪了,三娘做出來的東西只能喂狗,是怎麼糊弄住人家的?靠拳腳嗎?

    她可不曉得,女婿本身就是個廚子,還給她家三娘做過不少次的飯呢,早年間有些人說李破以妻族而貴,其實不算說錯。

    李靖家的粗茶淡飯,和蕭皇后調製的青絲引可不一樣,那是真正的家常菜,正好雞仔被謀殺了幾隻,也都給燉了,給外面的親兵衛士們分了分,算是給肚子墊了底。

    說實話,陳氏做的菜味道還真就不錯,李破品嚐了一番給大大點了個贊,可惜的是不能時常來喫,等到人家遷了新居,估計你再想讓人家下廚都不成了。

    唯一有點礙眼的是陪着他喫飯的是他那連襟,戰戰兢兢的樣子,讓李破很想上去再揍他一頓。

    飯後陳氏又再出現,陪着李破說了一陣話,李破那本事不是蓋的,說着說着就讓陳氏沒了防備,說起了心裏話。

    李靖在外爲官,她在京師養育兒女,李靖的兄弟們也都不怎來往,很多時候生活很是艱難,也不敢告訴丈夫。

    孃家人倒是幫着多些,只是陳氏中人在京城爲官的不多,祖籍也在河南,所以也無法仔細照看。

    李靖兄弟分產的時候,只分到兩處宅院,李藥王對弟弟們的刻薄那就不用說了,兩處宅邸也都在那些年被陳氏悄悄賣了……

    李破聽了這些也是跟着陳氏唏噓不已,李靖確實倒黴了些,甚至連累到了妻兒,可比起天下大部分人來,還是要強的多。

    門閥世族,又居於長安,沒怎麼受到隋末戰亂的波及。

    你再瞧瞧河北,河南,山東,甚或是馬邑,雁門的百姓們,李氏的這點苦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從大業六年南下,一直到如今,李破已經見過太多的慘事,闖過了太多的屍山血海,這點事哪裏能夠打動於他,不過是給陳氏一個面子,略略敷衍一下而已。

    從李靖家中出來,李破心裏也只浮現了一句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蕭後有蕭後的煩惱,李靖有李靖的難處,誰又能沒心沒肺到永遠呢?

    ………………………………

    嗯,沒心沒肺的人還是有的。

    元朗忙裏忙外的正在準備搬家,已經左遷諫義大夫的魏徵,還有左武侯衛將軍徐世績,元朗的跟屁蟲,阿史那慶雲都來了。

    新面孔也有,就是元朗花費重金聘下的幕僚房玄齡也在,這位秦王李世民身邊最重要的幕僚,曾經的秦王府司馬,在求職屢屢碰壁之後,終於向生活低了頭,開始給元朗這樣的傢伙出謀劃策了。

    元朗沒去門下省爲官,他在少府輕鬆謀了個少府左丞的官職,過幾天就能去上任了,而且他的頂頭上司就是韋節,自覺在少府應該會過的很愉快。

    仕途上稍有起色,其實他不很在乎,有姐姐和姐夫在,他當什麼官其實都無所謂,也沒人敢來招惹於他,所以不需多大的權柄來襯托他的尊貴。

    之前他阿爺終於鬆口,允許他搬去新居,元朗準備了些日子,今天正式告別狹小的舊居,要去過華屋美宅的好日子了。

    只是他不曉得,樂極生悲這種事是很容易發生的。

    李破的小賬本一翻,頭一個就找到了元朗頭上。

    “天寒地凍的,瞎折騰什麼呢?”

    阿史那慶雲正在門前指揮着下人們把一些箱子裝車運去新居,都是元朗夫婦這些年攢下的家底,從晉陽運過來也沒幾天,這次又要送到新居那裏,很是麻煩。

    突然有人在他身邊說了一句,阿史那慶雲驚了驚,回頭看去,一人正牽着馬左顧右盼的瞧着。

    正是左領軍將軍趙世勳。

    阿史那慶雲趕緊施禮,笑着解釋道:“將軍來的不巧,主上喬遷新居,正忙着呢,說是等明晚再請諸位前去新居相聚。”

    趙世勳臉色有些古怪,“先不忙搬了,至尊就在來的路上,趕緊讓元主事出來迎駕吧。”

    傳個信本用不着一位衛府將軍,可誰讓他與元朗等人最近走的近呢,順便過來給元朗遞上些小話,小小送上個人情。

    聽到消息後內外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好一會元朗才穿戴整齊跑出來,大冷的天,卻弄了一身的汗。

    手下來幫忙的人也頓時作鳥獸散,拋下公務來此幫人搬家,別人碰見也就罷了,可皇帝嘛,照了面也許就會很糟糕,他是會贊你不忘舊主之恩呢,還是怪你耽誤了公事?

    趙世勳看着好笑,只作未見,湊在元朗身邊略略說了皇帝出宮的行程,還有皇帝是否高興等等。

    元朗連連點頭,很是承情。

    去了蕭後府上,這個必須在心裏譴責一下,又去了叔父那裏,嗯嗯,這纔對嘛……在那裏用的飯,心情正好?

    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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