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第1066章反對
    阿史那牡丹輕笑一聲,低聲道:“皇后說的是,自然不能草率了之,試想一下,南北兩國的主人是一家人,那會少流多少鮮血?又能泯滅多少仇恨?”

    她知道蕭氏的軟肋,如果兩國貴族當中,有誰會真心的想要大家平安相處,蕭皇后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蕭氏言有未盡,她又如何看不出來?

    也果然如她所料,蕭氏神色有所緩和,眉頭輕蹙間,想了想才又道:“我聽人說,皇帝在草原上待過幾年,再算算他南歸時的年紀,應該是八九歲時北去塞外。

    如果是從扶風郡啓程,怎麼也得走上個一年半載,長途跋涉,還帶着個妹子,當時又逢晉地戰亂,大軍雲集……”

    說到這裏,蕭氏有些心虛的左右瞅了瞅,便不再說話了。

    那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不到十歲的孩子,領着個小小的女孩,若沒有人在旁護持的話,怎麼可能走的過去?

    李破南歸時只想求個活路,編造的身世可謂漏洞百出,人家尉遲恭守馬邑城門的時候,就能瞧出破綻來,何況是有心人了。

    沒人追究也就罷了,一旦仔細推敲,根本站不住腳。

    當然了,李破現在當了皇帝,也沒什麼人再去質疑他的出身,不然的話,像扶風竇氏只需在郡內打問一下,還能瞞得住?可他們敢嗎?

    阿史那牡丹終於露出了篤定的笑容,心說也就是皇后這樣的有心人,才能告訴她這些,她相信楊恭仁兄弟也應該有所猜測。

    可她要是去像這樣詢問他們,他們一定是三緘其口,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而且他們說的話很快便會傳到皇帝耳朵裏。

    “這麼說來,他應該就是漢王楊諒的兒子了吧?不然他也不會選漢王作爲王號,子承父業嘛,南邊的人都講究這個……

    可還有個疑問,當日楊諒兵敗,好像家眷都被取回了京師,沒聽說有漏網之人,那時皇后就在京師,可有傳聞說楊諒的兒子走脫了?而且楊諒只有一子,好像叫楊顥吧?

    如今他在哪裏,若還活着,我許能去拜訪一下?”

    蕭氏苦了臉,看着好像變身審案之官的阿史那牡丹,心說你膽子可真不小,想要滿長安的去打聽皇帝的隱祕之事,不怕被皇帝砍了頭嗎?

    她有點後悔跟阿史那牡丹說這些了,但話以至此,也已不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只能心抽抽的道:“你不用忙了,楊顥歿於江都……唉,追尋這些真的有用嗎?

    乾脆都跟你說了吧,我那時聽聞,漢王在晉陽有一庶子,母親出身很是低微,生子之時,文獻皇后還在,應該是漢王怕母親不喜,所以未曾報上宗府。

    漢王兵敗時,沒有尋見其人,二郎好像還曾派人追索過,應是未能見其蹤跡,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蛛絲馬跡,在蕭氏這裏早已拼湊完整,只是每每思及自己年華正好時,那位還是個小小的嬰兒,按照輩分還得喚她一聲伯母,她心裏就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多年來藏在心中的一個祕密就此吐露於人,她卻沒有半點輕鬆的感覺,而是心驚肉跳,心裏升起的全都是後悔的情緒。

    阿史那牡丹正好相反,皇后這裏果然沒白來,讓她省去了許多工夫,不然她還要挨個的去拜訪那些舊人,一個個都人老成精,不定怎麼敷衍她呢。

    而且見的人越多,她在長安的處境也會越危險,因爲還不知皇帝是什麼態度,惹惱他,被趕出長安是輕的,不定她就再也見不到草原了。

    於是她高興的道:“嘖嘖,漢王的兒子在多年之後,平定了諸侯,成爲了大唐天子,若是楊廣泉下有知,豈不要被再氣死一次?”

    蕭氏這下是真不滿意了,輕拍了她一下,“莫要胡言,文皇帝一支幾近斷絕,如今有一二存世,他們在地下應該都會感到欣慰。

    而且你要別高興的太早,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誰又能真的知道呢?皇帝又已有了國號,自己是絕不會承認的。

    哼,若你出去胡亂說話,怕是會送掉自己的性命。”

    阿史那牡丹搖頭一笑道:“皇后多慮了,恐怕就算是我出去宣揚,也無人敢信……這些啊,也只能說給可汗聽聽罷了。

    至於真假……咱們又不是在斷案,非要弄個水落石出……每個人的命運,都要聽從天神的安排,而天神總會給祂的寵兒以最好的指引。”

    說到這裏,她虔誠的撫胸低頭,像是在向天神祈禱。

    蕭氏看着她,心說這裏可不是天神能來的地方,注視着你的可能是佛祖或者是老君,你在這裏向天神祈禱,很可能會惹祂們不高興的。

    當然了,佛祖和老君都很寬容,並沒有懲罰阿史那牡丹。

    良久,阿史那牡丹才擡頭笑道:“可汗派我來,是要親自見他一面,想來他也不會拒絕可汗的邀請,到時兩國會盟,場面自不必提,皇后若能隨行前去,共襄盛舉之外,可汗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會盟?”蕭氏驚疑的看了阿史那牡丹一眼,她一下便想到了當年楊廣北巡榆林的事情,那次她沒有隨行前去,聽說場面盛大無比,回到長安後,楊廣依舊興奮不已。

    讓祕書監虞世基仔細記錄了他與啓民可汗會盟的點點滴滴,並準備錄入隋史當中,當時她還記得楊廣得意洋洋的跟近臣們說,若非啓民可汗要爲他管着突厥,不然的話一會隨在他身邊侍奉於他的。

    和木杆可汗說南邊有兩個孝順兒的意思差不多,都極具侮辱性。

    那這次可汗親自見他……還先派人來打聽他的身世,是想讓他像個真正的侄兒那樣去拜見姑母嗎?

    蕭氏憂慮的想着,她當了那麼多年的皇后,自然不會缺少政治敏感性,只是她弄錯了因果而已。

    阿史那牡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又湊到她邊上,低聲道:“他們相見,和楊廣會啓民可汗於榆林可不一樣。

    沒誰會帶着數十萬人遠行,也不會有人站着享受萬衆景仰,有人跪着表示順服,他們相會只會談論兩國的未來……

    順便可汗還要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我說的那樣,和文皇帝夫婦那麼的相像……”

    蕭氏聽了稍稍的放下了心,“沒有哪個君王會真心臣服於他人,不然一定會召致怨恨,臥薪嚐膽的故事你應該知道……我覺得可汗不應該這麼做,你能想象兩個君王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的模樣嗎?”

    阿史那牡丹驚了驚,這話很有道理啊,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可汗想到這些了嗎?還是都被那人的身世牽扯住了心神,而忽略了其中的危險?

    楊廣當年與啓民可汗相會,啓民可汗真是那麼順從嗎?過後他心裏是怎麼想的呢?那些都不得而知,反正是把當時參加會盟的始畢可汗氣壞了。

    而且楊廣在會盟的時候見到了高句麗派往突厥的使者,這也是後來他決定征伐高句麗的起因所在。

    一場會盟,讓三個帝國先後捲入到了戰爭當中,並都受到了重創,你說兩國君王相見是不是很危險?

    還真是旁觀者清,蕭氏無疑是給阿史那牡丹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可謂是透心的涼啊。

    稍稍琢磨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必須立即派人回去提醒可汗,最好是讓她改變主意,而且得快。

    不然這邊答應了會盟,好嘛,你卻改了主意,這逗我玩呢?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將就此毀於一旦。

    那邊蕭氏嘆了口氣,緩緩起身,“天色不早,我有些累,就不陪你說話了,今晚你就宿在府中,可你要記得莫把這裏變成鴻臚寺的驛館。”

    說完便邁着步子走了。

    阿史那牡丹趕緊起身相送,她知道皇后這是真的有些惱了,至於惱的是什麼……

    阿史那牡丹苦笑,那理由可不少,比如說她屢屢提及楊廣如何如何,又比如說她追問皇帝的身世讓皇后爲難了,還比如說她跟皇后說了會盟的事情,顯然引起了皇后的反感。

    皇后清居多年,不理外務,她卻給皇后帶來了無數煩惱,沒當即趕人就不錯了,好在還能留她在府上住一晚。

    不然突厥使節大晚上的被趕出府去,那可就成了大笑話了。

    皇后氣量還是小了些,像那人也不願聽什麼會盟的提議,但還是和她飲了不少的酒,沒有把煩惱一股腦的推給別人。

    阿史那牡丹有點挫敗的坐回了榻上,沒滋沒味的又飲了些茶湯,顯然滌煩子並不能祛除她的煩惱,她的眉頭越鎖越緊,好像擰成了一塊疙瘩。

    他想着方纔蕭氏說的話,臆想了一下可汗跟李皇帝相見的場面,是平等相待,還是分出賓主?

    她不由扶住了自己的額頭,發出一聲哀嘆,天神啊,這真是一個蠢主意,只一個見面就能她爲難許久,那麼他們談論起大事來,又該有多糾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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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外一邊,蕭氏也是心神不寧,行到外面她停下腳步,思忖良久道:“派人入宮,就說我要見……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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