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第595章 任用(三)
    “雲尚書可知楊恭仁爲誰?”

    雲定興接了個苦差,心情低落,說起來他這人其實比較“單純”,從沒想着揚大名於世,只想榮華富貴一生,甚至於子孫後代,乃至於家族如何如何,也不怎在他考量之中。

    只是事與願違,他這大半輩子過的比較坎坷,能安享富貴的時候少了些,奔忙來去的時候卻多的很。

    而到了如今這個時節,天下大亂,羣雄並起,總想着偷奸耍滑,獨善其身的他也是輾轉來去,身不由己了。

    此時想着傳聞中代州邊塞之種種,再想到當初突厥三十萬大軍滾滾南下的場面,雲定興心裏面已經冒出了縷縷寒氣兒,暗道了好幾聲吾命休矣。

    心不在焉之際,聞聽此言立即愣了愣,楊恭仁這個名字對於他而言其實已經有些遙遠,如果是突然提起此人,他總得在記憶裏多扒拉一會兒才成。

    可現在卻不用那麼費事兒,楊恭仁作爲竇建德使者來晉陽的事情他已經有所聽聞,只是事不關己,他沒怎麼在意。

    “主公問的可是弘農楊氏子?”

    “嗯。”

    看着李破輕描淡寫的神情,雲定興重新陷入糾結當中,跟他雲定興打聽楊恭仁?這話要從何說起呢?

    嗯,楊恭仁難道也沒走?他個姓楊的,留在竇建德那裏不是挺好,何必到處亂竄?還讓旁人跟着爲難。

    稍微安定了一下心情,他想的可就多了,他雲定興和關西楊氏的關係可謂天下皆知,宦海沉浮數十載,他可也不缺政治智慧,晉地可不是洛陽,李定安也不是急了眼想登上皇位的王世充。

    在晉地這裏說關西楊氏如何如何,真的是一件禍福難料的事情。

    “主公麾下人才濟濟,知人者不知凡幾,微臣……”

    又想耍滑?李破暗自撇撇嘴,見面兩次,李破根本沒費多少精神,便揪住了眼前這位的小尾巴,貪生怕死,骨頭軟的一塌糊塗,是標準的奸佞之臣的樣子,關西人當中的異類。

    其實在李破看來,這樣的人比溫彥博等人更好掌握,只是想讓他盡心盡力的辦事,就要費上些功夫了。

    遂微微一笑道:“無妨,什麼都可以說來聽聽,故人有云,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嘛,就像雲尚書,衆人皆言該殺,可瞧瞧現在,也不活的挺好?”

    雲定興心裏又狠狠哆嗦了一下,那邊還沒說完。

    “楊恭仁與你一般趁便來投,只是……與雲尚書不同,此人乃前隋宗室,風評也是不錯……我能用雲尚書,可他嘛,卻需斟酌一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有什麼不能明白的?人家話裏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和你雲定興不一樣,楊恭仁的是有點骨氣的傢伙,身份也大不相同,用起來可能不如他雲定興順手……

    於是乎,雖說又捱了一下,腦袋變得有點暈,可雲定興還是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

    離開漢王府的時候,雲定興已是滿頭大汗,身上更是粘膩膩的,被晉地的春風一吹,着實打了幾個冷戰。

    “見鬼……”雲定興緊了緊袍服,暗自咒罵了一聲,他不喜歡這裏的天氣,都快進入暮春時節了,竟然還這麼冷。

    他也不喜歡這裏的人,和北地的寒風一樣都是硬邦邦的,還趾高氣昂的厲害,其中便以剛見過的那位爲最……

    即便是王世充……對他雲定興也是頗爲禮遇,何況你個莫名其妙的漢王,哪裏有還沒給個官職,就往死了差遣的道理?

    都說先禮後兵,好嘛,到了你這兒,卻總的喊打喊殺的,這般做派又如何能籠絡住天下豪傑?

    滿腦門兒官司的雲定興被人引着出了漢王府,府前的工地大多已經竣工,不過還很熱鬧,一些人正在打掃庭院,弄的塵土飛揚,小風一吹,讓雲定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會兒味道也很難聞,因爲一些屋子裏面正在上漆,雲定興現在是看什麼都很不順眼,立馬嘟囔,“挺好的一處宅院,可惜了……”

    當然,作爲在工部這樣的內政部門常年打轉的人,其實對這樣一個環境還是頗爲親切的,只不過因爲心情不好,難免又在心裏腹誹,李定安如今好大的名氣,可卻不能唯纔是舉,放着他一個現成的工部尚書不用,哪裏有賢主之像?

    直等他穿過工地,被人送到府門,送的人道了一聲雲尚書慢走,便調頭回去了,雲定興走了兩步,扭頭四顧,才猛然醒悟過來,他孃的,這是讓俺去哪兒啊?

    在晉陽無親無故,名聲又臭的雲定興雲尚書一臉茫然的站在新建成的漢王府大門之前,孤獨無助的好像世界上就剩下他一個人一樣。

    好在,極其尷尬的無厘頭事件並沒有發生,後面有人追了出來,“雲尚書走的倒快,讓俺好趕……”

    說着話,來人已到近前,拱手爲禮,便笑道:“在下總管府……漢王府司馬薛萬均,見過雲尚書。”

    雲定興鼻子一酸,差點沒掉了淚珠子,流落街頭的危險讓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也顧不上想一想,是不是此人故意怠慢,攏着袍袖便回禮道:“原來是薛司馬,雲某這廂有禮了。”

    接着雲定興便問,“對了,司馬與薛世雄薛將軍怎麼稱呼?”

    他英雄譜背的挺熟,再加上心情比較激動,直接就問起了人家家世。

    薛萬均則道:“正是家父……”

    算起來,薛萬均算是雲定興的晚輩,兩個人沒什麼親戚,可雲定興畢竟與薛世雄同殿爲臣,也都是開府建牙的人物,按照習慣論起家世來,薛萬均要呼雲定興一聲世伯的。

    可如今嘛,兩個人好像都忘了這一茬,一個連聲恭維的同時,大有討好之意,一個連連謙遜之餘,卻心裏暗道,你跟我說這些可沒用,若與你論交,我薛氏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寒暄幾句,薛萬均便道明瞭來意,他是奉命來給雲定興安排住所的,之外呢,他也隨同雲定興一起趕往代州。

    雲定興稍稍鬆了口氣,薛萬均心情卻很不美妙,和雲定興這樣的人一路同行,讓他十分頭大,他也不很明白,爲何將主對此人另眼相看,方一來到,便託此重任。

    要知道,代州可不是其他什麼地方,那裏如今有着無數的牛羊,那裏更是代州鐵騎徵兵之所在,按理說,自元朗之後,應該不會再有人能走到那個位置了,可雲定興……

    顯然,薛萬均理解的有所偏差,當然了,現在還沒到啓程之時,作爲漢王府司馬參軍,他有的是時間去探尋此行的目的。

    漢王府內,打發走了雲定興的李破吃了盞茶,聽到人回報說薛萬均已經和雲定興一起走了,不由搖頭失笑。

    他覺得雲定興這人挺有意思,人嫌狗不愛的,運道卻是不錯,做的事兒也很有趣兒,比如說他扮成大俠夜闖行宮這事,就能逗人一笑,其他人可幹不出來。

    又比如說他評價楊恭仁的話也是如此,轉來轉去的,沒說楊恭仁才幹如何如何,志向怎樣怎樣,總結起來就只一句話,楊恭仁比較好色。

    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呢,人家也說了,楊恭仁是文獻皇后在位時,唯一一個拒婚另娶的傢伙,拒婚的對象還是獨孤氏那樣的大閥,當時差點沒把文獻皇后氣的吐了血。

    之後此人納妾十數,可謂是絲毫沒將文獻皇后看在眼中,爲此,他在甘州任上呆了挺多年,形同流放一般,多數就是這個原因了。

    說的挺有根據,還拿唐國公李淵來埋汰了一下,說李淵那人也很好色,只是文獻皇后在位,這人沒楊恭仁那樣的膽量,於是便也得了個與妻子相敬如賓的美名。

    你瞧瞧文獻皇后一死,李淵接二連三的納了多少女人入府也就知道此人有多虛僞了,遠不如楊恭仁來的乾脆。

    這話說的……要是讓李淵知道,肯定得砍了他的狗頭,李破聽了卻很樂呵,也深以爲然,李淵庶出的那些兒女歲數都小的厲害,當初李破聽了,也覺着有些奇怪,這會兒聽雲定興一說,纔算恍然,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難怪難怪。

    其實呢,不光是李淵,開皇年間的臣子都有着這樣的“苦惱”,能生出嫡子嫡女來的人家也就算了,生不出來,或者是生的少的,卻又不敢大肆納妾的,很是不在少數呢。

    於是過去十幾二十年,一些關西人家便有了子嗣單薄的麻煩,對關西豪族的抑制作用其實比楊廣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強的多了。

    這些比較類似於傳言的事情從陳孝意等人嘴裏可聽不到,其實但凡自詡正人的,都不會拿婦人女子說事兒,雲定興再次向李破證明了他異類的身份。

    好色啊……李破琢磨了一下,很快得出結論,這年頭兒好像不是什麼大毛病,找準了時機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當然了,他關注的焦點肯定不在此處,他已經聽很多人說過,楊恭仁任職過甘州刺史,而且政績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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