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第1817章上疏(二)
    西域戰事的消息是麴文泰傳過來的,如果按照正常的戰報,最早也得等明年三月份才能送到長安。

    冬天裏幾場大雪下來,道路斷絕,神仙來了也沒招。

    說起來突厥王庭西征的戰事,沒有大唐在後面動手腳,在糧秣,甲冑,兵器等方面還得到了大唐的幫助,所以戰事進程超出預期。

    到了這一年的十月間,阿史那求羅的西征大軍已經基本控制住了天山東部南北沿麓的草原。

    阿史那求羅在布尼草原召集部屬開起了軍議大會,因爲天氣漸漸寒冷了起來,突厥人明顯沒有後來的蒙古騎兵那樣喫苦耐勞,以及那種可怕到極點的進攻欲(和諧)望。

    在非戰鬥減員增多的時候,突厥大軍停下了腳步,一戰擊潰西突厥人主力的情況之下,一些部族首領野心膨脹了起來。

    他們主張趁熱打鐵,在冬天裏進軍熱海之畔,捉住西突厥的統葉護可汗,順便在那裏度過一個幸福的冬天。

    亂紛紛的軍議當中,更多的人還是覺得應該就地休整,因爲之前一戰擊潰的不過是西突厥左廂大軍。

    主要是由咄陸五部,也就是十姓西突厥部落組成,他們是西突厥左廂所部,居於熱海東北和東部地區。

    三彌山一戰,突厥王庭大軍就是擊敗的他們和西域諸國的聯軍。

    另外西部的弩失畢五部還比較完整,在疏勒跟夷男和僕骨索羅交戰的就是弩失畢五部中的哥舒闕部和哥舒處部,戰鬥力非常強悍。

    可以說西突厥依舊有着一戰的實力,並沒有因爲一場大敗而徹底崩潰。

    所以最後商議的結果就是,各部大軍按照之前制定的策略就地休整過冬,這一年的階段性戰事結束了。

    另外就是西突厥王賬西遷,碎葉川已經成爲險地,統葉護可汗以下,都不願在這裏等待敵人的到來,於是西遷康國舊地。

    自南北朝時,康國被懕噠人滅亡,一個人口還算衆多的西域大國只留下了幾座城池。

    這裏古時是西域諸國擴張,驅趕了波斯人得到的地盤,西邊是大片的沙漠地帶,其中一些綠洲上住着的都是波斯人的部落,常年對這邊進行騷擾侵襲。

    西突厥王賬西遷至此,其實也預示着西突厥已到了窮途末路的邊緣。

    雖然說遊牧民族遷移王賬要比中原王朝方便的多,可此次西突厥王賬西遷之舉,加上三彌山戰敗,還是產生了嚴重的連帶效果。

    弩失畢五部中的鐵勒部族人心浮動,西域諸國也對西突厥人失望至極,疏勒人還能支撐一下,畢竟剛和敵人血戰一場,又有龜茲國的先例,疏勒國上下是不願意投降的。

    可南方的吐火羅,于闐等西域王國卻已對西突厥王賬離心離德,吐火羅人在冬天裏殺死了突厥人派駐的吐屯,當即投靠了天竺。

    嗯,吐火羅的商人們和他們後來的同族一樣,樂觀中帶着愚癡,以前就對突厥人的統治極爲不滿。

    不滿的來源也有點可笑,因爲突厥人要向他們徵稅,數目上突破了他們的心理預期,於是便總想反抗突厥人的壓迫。

    可他們的戰鬥力十分糟糕,還要和西域諸國交往通商,總做着兩全其美的美夢,時不時就噁心突厥王賬一次。

    後來統葉護可汗親征吐火羅,給他們上了一課,口口聲聲反抗突厥人暴政的傢伙們一個個比誰轉彎都快。

    老實了這些年,終於又有機會擺在了他們面前,吐火羅的商人們只一商量,就又都反了,卻沒有想着向另外的一幫突厥人獻上忠誠,而是反身投向了全國唸佛的天竺。

    反正西域這地方什麼幺蛾子都能出現,國王們今天還在,明天就被人殺了的事情層出不窮,倒也顯不出吐火羅的獨特之處來。

    …………

    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對西域的風波並沒有那麼關注。

    入冬之後,大唐的國庫終於充實了一些,大唐上下的官員們都鬆了口氣。

    李破心情不錯,元貞七年歲入大增,是個好年景,尤其是西北的棉花種植終於有了些模樣。

    今年開始大規模製作棉衣,全都送往了駐守北方邊境的各部軍旅,給他們進行換裝,讓唐軍在冬初的戰鬥力升了一個層次。

    造紙術,印刷術的技藝改進也已成熟,明年就可以進行大範圍的推廣,紙張和書本的價格變得便宜,必然有利於文事。

    知識被貴族們壟斷的太久了,想要徹底清除九品中正制餘毒,就需要新鮮的階層加入進來。

    這些年各處紛紛建立書院,到了元貞七年,大唐已經建立了十餘座官辦書院,它們的先驅國子監漸漸退出了舞臺。

    元貞七年十月,長安海事學院祭酒馬週上《諫文院事疏》,建議朝中對各大書院進行改革。

    爲了此事,馬周進行了兩年多的調研,和以孔穎達等爲首的文壇大家進行了長期的探討商議,今日終於形成了自己的見解和想法。

    他認爲朝廷建立文院,爲的就是選育人才,當由朝廷進行多方位的引導,而非是讓各個文院自己任意發展。

    從選取童子入學,到教授的科目,再到學院聘請的教授,該管則管,不能任憑書院自主,不然日久必是積弊叢生,把一個個選育人才之地弄的不忍猝睹。

    這還只是開篇明義,並舉了幾個實例佐證,一些教授和官員勾結在一起,往書院中送人,有時一個人頭竟然還有金錢交易,這和人牙有何區別?

    他在文中指出的是長安書院,名氣已大,衆人趨之若鶩,近來招收的生員簡直是良莠不齊,泥沙俱下,如此哪能長久?

    更讓馬周氣憤的是,海事學院也不能免,常常有人奔走說情,爲他所拒之後,又有言語威脅之事發生。

    爲了這事,長安書院的兩位教授竟然還被授意,寫了幾篇文章壞他名聲。

    文人間的糟爛事向來如此,倒也不用奇怪。

    只是長安書院才建下幾年?竟然已經來到了如此地步?讓李破很是心驚。

    這兩年事情多,他確實沒怎麼再關注過書院的事情,而且站的太高,瞅不見那些陰暗的角落也是有的。

    李破當即想到,這事要是查實,棒子應該落在誰的頭上?又是誰在其中上下其手,壞了風氣?

    那不用問了,蓋文達,蓋文懿兄弟兩個,一個掌國子監祭酒,一個掌長安書院祭酒,有了這種事,竟然不能奏於朝中,那他們兩個就都跑不掉了。

    長安書院如此,那洛陽書院呢?還有晉陽書院,江陵書院等等,是不是都一樣?

    李破惱火之餘,覺得是自己太過信任這些人的操守所致,好在書院還只建下幾年,壞的苗頭應該是剛剛開始,大加整飭一番,應該能遏制的住。

    是不是要掉幾顆人頭下來,還要視情況而定。

    李破頗爲慶幸,還好書院中的學生年頭不夠,未能參加科考,照這個樣子,他孃的出來的別都是些急着入仕賺錢的貪官污吏吧?

    李破隨後立即詔大理寺卿長孫無忌……嗯,長孫無忌已經被他一腳踢去了涼州,暫掌大理寺的是大理寺少卿戴胄。

    所以李破詔大理寺少卿戴胄,督查寺卿王珪,徹查書院事,先就把長安書院祭酒蓋文達召入大理寺待勘,等查下來沒事就放回去,若是查實馬周所言不虛,那他就出不來了。

    之後李破還令張亮掌管的軍情府暗中進行調查,看看長安書院光鮮之下,到底糜爛到了什麼程度。

    最後的結果也會決定是不是要大張旗鼓的整飭各處書院。

    貴族們走點人情李破其實是不怕的,這個自古以來,乃至於以後都少不了,比如說朝廷重臣家的子弟插個班,或者想要尋個好的教授來教導自家子弟,那都太正常了,你根本杜絕不了。

    可他孃的有人竟敢買賣生員資格,並以此獲利?這太……熟悉了,以至於李破都有了那些人很有頭腦的錯覺。

    科場舞弊案之後,又是書院弊案,李破很是糟心,對大唐的前景有些悲觀,真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戰亂時節,這樣的人要是死的多些該多好?

    …………

    這只是馬週上疏的一小部分,估計是被氣壞了,纔會直言不諱的揭開此事。

    有趣的是,範文進在跟皇帝用飯的時候說起此事,他就嘀咕了一句,聽杜侍郎說,馬周的奏疏經吳王殿下直呈門下省已有七日,不知怎麼竟然纔到陛下案上?

    李破這個糟心就不用提了,根本不用查,範文進就在眼前,話又是杜楚客說的,那就只剩下一個長孫順德了。

    李破習慣性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心裏卻在念叨着,這都是什麼樣的膽子,連直呈御前的奏疏都敢壓下七日之多?

    他不認爲範文進敢憑空捏造,誣陷長孫順德,就算有整治長孫順德的意思,也不會用這種愚蠢的藉口。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

    當時李破便笑謂範文進道:“朕讓卿來主掌門下,怎麼奏疏還會被人壓下?這樣的事情是不是頭一次?還是說以前就有,只是朕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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