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363.第363章 志向
    宇文歆臉色隱隱泛出了紅光。

    爲一女子譏諷反駁,讓他面上有些掛不住。

    實際上,他自己也明白,方纔他出的着實是個餿主意,當然,都說成大事者不謀於衆,當着這許多人的面,說出那般話來,本就不是爲了給李破分憂解難。

    而是他見李破言談間對王氏多有不喜,所以便想跟王氏劃清一下界限。

    其實,晉陽會這麼快失守,李元吉雖爲罪魁禍首,可宇文歆從會真心實意的規勸主上的心性,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李破站在那裏,卻是覺着這個插曲頗爲有趣兒。

    見以薛萬徹,尉遲信爲首的這些漢子抻着脖子往牆頭瞧,看那樣子一個個恨不能爬牆頭上去往裏面探頭探腦。

    心說,還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啊,一個個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只聽了聲音,就勾的這些傢伙心猿意馬,腿都軟了,若是此時有人來襲,也不知道他們還頂不頂用。

    又見宇文歆有些尷尬,不由笑了一聲道:“都說隔牆有耳,今日我算信了,以後說話,看來要避於密室,省得有人偷聽。”

    不料話音未落,牆裏聲音又起,“言於暗室,必生詭謀,尊客切記,事無不可對人言,胸懷磊落,方爲君子矣。”

    薛萬徹這會兒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職責,見李破臉上稍露訝然之色,立即就要大吼一聲大膽。

    卻被宇文歆一把抓住臂膀,薛萬徹扭頭看過去,只見宇文歆一臉古怪,朝他微微搖了搖頭,拉着他就悄悄往後面挪動腳步。

    那邊兒尉遲信也在微微擺手示意。

    於是乎,悄然間,李破身邊兒的護衛從人,就都散了開來。

    挪開了幾步,宇文歆才低聲道:“王氏有女名綺,據聞年方二八,才色俱全,好雄辯,諳音律,自建南園女室,晉陽大族女子趨之若鶩,皆以入王氏南園爲榮,齊王李元吉求之而不得,遂絕王氏之好……”

    聲音很低,堪堪卻能傳入李破耳際。

    薛萬徹和尉遲信聽了,都做恍然大悟狀,實際上,這些傢伙又怎會不明白,以眼前這位的身份地位,在路邊採摘上些山花野草的,實屬正常。

    人家搭上了話兒,他們要還在旁邊呆着,豈不是礙眼的很了?

    只是在李破麾下任職已久的尉遲信瞄了宇文歆兩眼,心中頗爲鄙夷,更是暗自冷笑,等你過的久了,就知道今天這般作態有多蠢了。

    代州的女主人可不好惹呢……

    李破瞅瞅左右,又聽了宇文歆的“悄悄話”,心中不由大惱,拉皮條沒你這麼拉的,我這還沒做什麼呢,你就想先給我扣頂帽子上來。

    這要是傳出去了,不說雁門的醋罈子要翻倒在地,就說以後我要是到了別人家圍牆下面,裏面是不是都會有個女人在等着?

    他孃的,以後有你好看。

    到了此時,心情立時大壞,狠狠瞪了宇文歆一眼,此時不好發作,卻是在心裏將這個賬先就記上了。

    而他遷怒於人的本事一直也沒忘,心說,咱們在這裏說話,你聽牆角本就不對,聽了也就聽了吧,你還要插話進來,你長沒長腦子啊?

    他心情一不好,可從來不管你是男是女,尖酸刻薄的話立即就脫口而出。

    “牙尖嘴利,也不知以後找不找得到婆家……”

    一邊說着,翻身上馬,今天本就不是爲了王氏而來,而他也沒有和人隔着牆暗通款曲,或是相互對罵的閒心,他這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上馬之後,扭頭看了看身旁的百年老樹,心說,回頭就叫人來將它砍了,嚇唬嚇唬他們,順便絕了有可能產生的謠言。

    他這小心眼兒一犯,還真就有點管不住自己,行事也就偏於陰損了。

    不想,沒等他催馬離開,牆那邊兒接連有了響動,一個小腦袋嗖的一下冒了出來,扎的高高的丫髻上,還掛着些草枝。

    一露頭兒,就脆生生的說開了,“我家二孃又沒得罪於你,只是說了兩句公道話,你怎的就能如此無禮?咒我家二孃尋不到……哼哼,我家二孃找不找得到夫家關你何事,我……”

    家教很不錯,罵人都不知該怎麼下嘴。

    沒等她說完,啊呀一聲,小腦袋嗖的一下又不見了,那邊傳來噗通一聲大響,聽那響動,就知道這回是連木梯帶人一起被人拉倒了,摔的很是結實。

    李破在外面眨巴着眼睛,哼哼了兩聲兒,左右瞧瞧,也覺出了幾分不妥。

    和女人一般見識的事兒他沒少幹了,當初就把李碧常常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並樂此不疲,一直到現在,夫妻兩個坐在一處,也要先鬥上幾句嘴再好好說話。

    可如今

    許多大事都壓在他身上,怎麼會有閒心顧及其他?只能說,他現在有些焦躁了。

    陳孝意的行程有些慢了,而他等的也有些不耐煩。

    尤其是早就定好了的草原之行,像陰影一樣隨在他身邊,讓他無時無刻不在考慮着這場戰事該怎麼開頭兒,又該如何進行下去。

    而且,隨着地盤的擴張,他身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

    晉陽本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而今卻是一戰而下,勝利的喜悅其實沒保持多久,就被各種各樣的權衡考量給代替了。

    這個時候,心情不好也在所難免,不然的話,也許他還真會隔着牆,跟這個聲音很好聽的女子聊上一些時候呢。

    歸根結底,就是因爲他少了一些,男子漢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的野心和志向罷了。

    所以,當諸事加身的時候,他便時常會感覺到厭煩。

    可話說回來了,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徜徉在權勢之中,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走到他這一步,想讓他放下一切,去到一個什麼地方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他又怎麼能夠甘心?

    立在老樹之下,李破出神的想了一會兒,這是進入晉陽之後,他進行的一次自我審視,有多重要,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身邊的人,都是越退越遠。

    詛咒一個女孩兒家找不到婆家,絕對不應該是並代兩州之主幹的事情,這要真還能抱得美人歸,那絕對就是王氏獻女求榮了。

    牆內的聲音還在傳過來。

    小丫頭明顯是個丫鬟,這次真的摔哭了,呼痛抽泣的聲音不絕於耳。

    而有什麼樣的主人便有什麼樣的丫鬟,估計是小丫頭兒耳聞目染,就算屁股摔成了八瓣兒,嘴上也沒停。

    “二孃好無,嗚嗚,好無道理,我正幫……幫你罵那狂徒,卻遭……遭過牆抽梯之苦,嗚嗚,二孃……我的腿好疼……”

    那細細的聲音也急促了些,“不哭不哭,你也是的,古人有云,與人惡語者,自辱也,我與人辯的是道理,非爲爭強也……”

    “再有,牆外非爲狂徒,如我所料不差,實乃我王氏貴客到了,你呀,性子太急,若是惡了客人,牆外那株老樹恐就不保了……”

    “客人……客人……怎會聚在外間,商量要砍咱家的樹?”

    “樹砍了也就砍了,咱們再種上一株便了,可要是進門來拆咱們的屋子,你我可就沒地方住了呢。”

    “啊?還有如此惡客……我王氏……”

    “今不如昔,刀槍之下,難有道理可言,那客人手中便握着利刃呢,你再吵嚷,外面的人進來將你捉了去,我也救不得你呢。”

    “我……我也沒罵他什麼嘛,二孃,快扶梯子,我去跟他賠個禮吧……”

    一主一僕你一句我一句,像演戲一樣說的不停。

    不知不覺間,李破眉眼之間,便帶出了些笑意,是啊,如今天下紛亂,刀槍之下,難有道理可言。

    他當初起兵於雲內,爲的也不過是想拒突厥於外,在突厥兵鋒之下,殺出一片安寧世界出來。

    後來四處征戰,也只是爲了能讓雲內的人們喫上一口飽飯,讓自家不用時刻擔心小命不保而已。

    如今他有並代二州在手,精兵數萬,可謂是已成了些氣候。

    再要能弭平北方突厥之患,後顧無憂之下,難道還要存那坐觀那些英雄豪傑們,廝殺連場,弄的屍骨遍地,滿目荒蕪嗎?

    想到這裏,胸中豪情漸起,擡頭望了望老樹參天的樹冠。

    心中默道:“老樹啊老樹,咱先向你陪個罪,不該一惱就想拿你來做法,你能廕庇後人,爲人遮風擋雨,又無讓人相報之心,比咱們這些所謂的英雄豪傑可要強的多了。”

    “我李破雖說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咱也從來沒有稱王稱霸,踩着別人的屍骨富貴綿延的想法,咱只想讓大家安居樂業,喫飽穿暖……讓那些英雄豪傑都見鬼去吧。”

    “既然大家都不想好好過活,那就等咱從北邊回來,挨個兒下刀,殺他個太平盛世出來,老樹啊,你且在這裏看着,嗯,你要是覺着咱說的對的話,先就保佑我別被突厥的狗崽子們砍了腦袋吧。”

    隨手拍了拍老樹斑駁的樹身,李破獨自哈哈一笑,“小女人想的到多,你王氏盤踞晉陽多少年月了?廕庇的皆乃自家子孫,養了一般的廢物出來,若再不自己修枝剪葉,可就別怪旁人拿斧子過來了。”

    說罷,可謂是神清氣爽,一提馬繮,戰馬長嘶,絕塵而去……

    (月票月票,這一章不太好寫,費老大勁了,阿草總想讓這種心態轉變的自然一些,可功力不足,還是太生硬,唉,大家多見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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