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雄 >第807章酒話
    元朗住的地方不在皇城之內,而是在外城的佈政坊。

    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裏住的都是什麼人了,最多的就是朝廷官員以及他們的屬眷,這裏緊靠皇城,還離着西市很近,是外城之中最好的地段之一。

    元朗的府宅就在佈政坊西南,隔着一片樹林就是左侯衛府的治所,治安那是相當的不錯,而且隔着一條街就是長安西市。

    當然了,和其他大部分從晉地過來的官員需要臨時尋找住所不一樣,人家元朗是長安土著,住的是自家宅院。

    元朗這一支屬於元氏末流,不然他父親也不會去給李靖養馬,跟着李靖回到長安後還要去給人當教習謀生。

    也不用奇怪,元氏枝葉繁茂,有些枯黃落在地上也是正常現象。

    元姓是古姓無疑,可如今在頂級門閥中佔據一席之地的元氏,肯定是北魏拓跋氏改姓之後的元氏無疑,北魏皇族後裔,自然尊貴無比。

    所以元朗的家頗爲“寒酸”,這是一處只有兩進,十幾間居室的院落,元朗夫妻,加上一些僕役,地方並不寬裕。

    住慣了晉陽大宅的元朗很不滿意,覺着這裏跟他的身份極不相符,於是嚷嚷着想要換一處屋宅。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漢王是如今整個長安城,乃至於關西的主人,他的妻弟想要住的好些,喫的豐盛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元老頭不樂意了,你知道老子費了多大的勁纔在長安置辦下兩處宅院,若不是看在你娶了個公主的份上,老子能讓你個小畜生住進來?

    於是元朗慘遭毒打,多年不見,元老頭火氣更勝從前,只是身手上肯定不成了,所以換了棍棒,當時把元朗打的抱頭鼠竄,一家子也鬧的雞飛狗跳,不歡而散。

    魏徵等人見到他的時候? 臉上依舊有棍痕不曾消下? 元朗自覺在下屬們面前丟了顏面,神情不免訕訕。

    幾個人自然不會去笑話他? 他們是來喝酒的? 而非是來看笑話。

    阿史那雲真稍稍露了一面,讓幾個人都受寵若驚? 即便是他們幾個都有出入漢王府的機會,可見到貴人們的機會並不多。

    元朗在後宅花廳擺了酒宴? 招待來客? 也不如何豐盛,幾個小菜,幾罈好酒,幾個人推杯換盞就喫喝了起來。

    除了魏徵? 其他幾個其實都是武人出身? 不論出身,連元朗都流落在外很多年了,禮儀上更沒那麼多講究。

    開始的時候元朗還有些鬱郁,畢竟臉面上不太好看,都在家裏養了許多天了。

    可他到底是元朗? 心胸寬廣(沒心沒肺),飲了幾杯美酒? 再和徐世績幾個說上幾句,氣氛越來越熱絡? 心情自然也就歡快了起來。

    “元左現居於何處?可還便宜?”

    趙世勳,字元左? 他和元朗並無深交? 今次趁便而來? 也是想結交一下這位貴人。

    他在過河時與尉遲偕兩人率兵前出馮翊,在馮翊城下與李世民所率援軍激戰一場,最終迫得李世民率軍遠走。

    可以說這兩位立下的纔是過河第一功,如今封賞在即,趙世勳也有望能獨當一面了,這和以往就有不同,不能再窩在親軍之中,對外事不聞不問。

    換句話說,人家正值事業上升期,對待生活的態度更加積極了許多。

    “末將可不能與主事相比,俺也沒什麼家眷,就住在親軍大營裏面,懋公應是曉得的,咱們這些人離不開那裏,如今若是沒有兵戈相伴,俺睡都睡不安穩。”

    徐世績笑着點頭,“趙兄說的是,那會俺在晉陽無所事事的時候,睡夢裏都能聽見喊殺聲,驚醒過來卻又悵然若失,咱們啊,與那安穩日子怕是沒什麼緣分了。”

    一邊附和着,心下卻想,俺和你個亡命之徒可不一樣,咱還是比較喜歡嬌妻美妾,兒女成羣的好日子。

    “大王嘗言,功名祗向馬上取,你們也別不知足,哪像俺啊,本生在關西人家,卻在戶部蹉跎時光,別人問起,都不意思跟人說……”

    元朗說完了,還深深嘆了口氣,不甘之意溢於言表。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不想接茬,生在福中不知福,要咱們有那麼一個姐夫,鬼才去軍營當中廝混。

    憋了半天,稍微陪着元主事“傷感”一會,魏徵才道:“大王稱帝在即,主事在這個位置上怕是也待不了幾天了,如今可知去向若何?”

    其他兩個人都豎起了耳朵,他們都知道,王妃對這個弟弟極爲寵愛,別看現下官小位卑,可將來啊,身份顯貴不要太容易。

    不然的話,兩個戰功卓著的將軍,一個腹有機謀的飽學之士,又怎麼會這麼恭敬的對待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即便是普通外戚都不成。

    元朗“愁眉”依舊不展,“應該是門下省吧,任命還未到,幾位可不要出去亂說。”

    三個人心下同時讚歎了一聲,其實門下省是什麼地方,職能如何,趙世勳和徐世績都不甚了了,只知道那裏出來的人,天生就應該鼻孔朝天,顯貴至極。

    只有魏徵曉得,門下省也有些位置不太好,比如說起居郎,雖然和皇帝離着近,卻位卑職小。

    前隋大業年間始置,稱之爲起居舍人,屬內史省,近幾年李淵改內史省爲門下省,起居舍人也成了起居郎。

    這樣的改換其實沒什麼必要,大多都是新朝不願沿襲舊朝的一些東西,強行改換而已,比如說改郡爲州,改郡守爲刺史等等。

    李淵歿了,又輪到了漢王來做主,說不定什麼時候內史省就又出現了,畢竟大家在晉陽的時候,漢王府置的就是內史省。

    可那會晉陽官場不夠繁盛,內史省形同虛設,沒什麼官員充於其中,不足以與尚書省和中書省抗衡。

    入了長安就不一樣了,門下省的人員和職權都很完備,是制約中書以及尚書兩省的重要機構。

    元朗進入門下省爲官,那肯定不會是起居郎之類的職位,有什麼職位顯貴而又輕閒呢?

    魏徵在那瞎捉摸,其他兩人卻已連連向元朗舉杯敬酒,他們這些人現如今的目標就是衛府大將軍,至於三省六部裏面的職位,到了那個時候自然而然就會來到他們面前。

    出將入相嘛,有人從文官做起,有的則是武功鋪路,這年頭人們晉身向前,除了真本事和功勞,另外家世或者舉薦之人都不能少了。

    推杯換盞間,元朗又邀徐世績搬來同住,徐世績感激的應了,只是和之前稍有出入的是,他本來覺着按照元朗的家世地位,府宅會很大,可現在一瞧,他自己住進來還成,那幾個親兵就不用想帶進來了。

    想到這些,喝多了就喜歡擺活的毛病又有點犯了,“主事也太過簡樸,難道京師爲官都這般廉潔?”

    廉潔個屁,這要是換了李破,就算不當場發火,一定會給徐世績這廝記上一筆,可元朗不一樣,元朗大灌了幾口,才苦着臉道:“家有嚴父,不得不爾……”

    說到這裏,元朗也是心酸無比,以前吧,就算自己家不怎麼樣,也還有漢王府任他出入居停。

    現在姐姐姐夫住進了皇宮,剛剛入了長安城,他也不敢常去打擾,更不敢夜宿皇宮內院,之後等官職定下來,他得去尋姐姐哭訴一番。

    他如今老大,早不是那會不挨拳腳就渾身不舒服的後生小子了,阿爺竟然還能抄起棍棒就打,實在太過了些。

    魏徵瞅着徐世績的樣子有點擔心,遂岔開話題道:“懋公年紀老大,至今還未婚配,如今也已功成名就,何不請元主事尋一門好姻緣?”

    趙世勳訝異的看了徐世績一眼,估計心裏在念叨,這隻單身狗藏的好深,俺竟然不曉得……

    聽了這話,徐世績一下清醒了許多,那邊元朗已是連連點頭,他待着沒事,這種給人牽線拉橋的活計就很願意做上一做。

    遂大包大攬道:“倒是俺疏忽了,後宅一直虛待來人,這怎麼成……此易事爾,長安城中人家頗多,過幾日大禮之後,俺就去尋人問問,總歸能給懋公尋上一門如花美眷。”

    趙世勳頗爲羨慕的笑了起來,舉杯搶着敬了徐世績一杯。

    徐世績趕緊遜謝,嘴裏噴着酒氣,做半醉半醒狀道:“多謝主事厚意,只是懋公已有了……中意之人……此番回來,正有請主事幫着想想,尋一中媒,上門提親去呢。”

    幾個人一聽就都樂了,追問連連,徐世績推來擋去,只是不說,於是他們就都明白,要麼是對方不是普通人家,極可能求親不成,現在說了,之後被人峻拒,豈不丟臉?

    二是徐懋公臉皮太薄,羞於啓齒。

    嗯,第二條可以忽略不計,前者嘛,換了是自己,也不能輕易出口。

    於是幾人也不再追問,喫喫喝喝,談談說說,氣氛很是融洽。

    都是官場中人,可以談的東西太多了,徐世績和趙世勳在外征戰,軍中的事情隨便拿出幾樁來,都能引起元朗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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