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飄雪的天空，但京城的雪多了一份柔美，少了一份北地的肅殺。
離家的時間並不長，但聽着家裏上上下下熟悉的咋呼聲，忽然覺得彷彿離開了好久似的，說不出的親切。
葉雲飛心裏還沒想好要不要現在就去宮裏拜見，然後事情很多，沒多久就淹沒在一大堆人事文書裏，把這個念頭都給忘記了。
一直忙到將近深夜，忽然電話鈴響起。
拿起話筒，習慣性地便想問聲：“是誰？”
然而突然有一種感覺，讓他這句話滾到嘴邊上卻沒有說出來。話筒裏也是一片寂靜，清冷了好久。
隔着話筒，葉雲飛彷彿能感覺到對面的那份孤獨，只是不知道，她已經獨自地守着了這份孤獨多久多久了……
葉雲飛喉間滾動了兩下，輕輕道：“陛下……？”
“葉卿……”
朱月兒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忽然想給你打個電話，就是這樣……嗯，很高興你安全地回家了……”
“陛下，我……”
朱月兒的忽然有些淡淡的驚慌，似乎並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有些急急地道：“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已經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再，……再見。”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葉雲飛拿着話筒，久久沒有放下。深夜的寒冬接到朱月兒的電話，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感覺。
莫名地想到一句話：“你擁有的都是僥倖啊，失去的都是人生……”
於是這一夜，終究沒怎麼睡好。
........
次晨醒來，內閣終於來了人，詢問他的傷情，如果身體條件允許，便請他到內閣接受述職質詢。
這些都是應有之意，只是往常都是到軍部，今年臨時改成了內閣，看來新年一過，國防部的草建終於要提上日程了。
走到會客的大堂，葉雲飛意外地發現，內閣來人居然是楊思成。
楊思成另一個身份是首相大人梁琪超的長子，當年酒樓與劉元昊、王曄相識時，同樣有他一份，記得他還有個弟弟，名叫楊思禮，當時也在場。
楊思成性格相當沉穩，今天見到卻顯得有些憔悴。
葉雲飛還沒來得及問他，楊思成先道：“你睡得倒好？”
“怎麼了？”葉雲飛有些莫名：“難道前線大戰又出現了什麼意外？”
想想不可能啊，昨天便接到報告，北方前線大戰已經基本結束，塵埃落定，一部分作戰部隊已經分批返回駐地，現在留在前線的，除了華北軍區的人，就是處理善後事宜的人員。
“倒不是前線。”楊思成聲音很是沉重：“王曄……去世了，你知道嗎？”
........
有那麼一下子，葉雲飛的心突地跳到了噪子眼，以爲在北地對殺了王曄，然後毀屍滅跡的事情終於被人發現了。
他並沒有指望過這件事能一直掩蓋下去，畢竟王曄從京城偷偷去了北地，扇動了那麼多人，其中不少是現役的軍官以及作戰士兵，這些人進出軍營都有詳細的記錄，有心人很容易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來。
只是葉雲飛也不希望現在就被人捅出來，如果老王家真的敢冒大不昧，悍然對他動手，他也準備了後手。
只是這種事情影響真的太大，不要說他目前的好幾個計劃能不能順利開展，還能不能繼續在中國呆下去都不好說了。
葉雲飛聽這話風跟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樣，小心地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楊思成怔道：“你真不知道？”然後他又自問自答：“喔，忘記你在家養傷了……昨天晚間剛到的消息，王曄竟然偷偷地跑到前線去，估計是打算殺幾個滿洲兵，立點功勳吧……聽說他在槍林彈雨中都活了下來，卻在昨天返回京城的途中遭到一夥漏網的滿洲潰兵襲擊，他乘坐的那節軍列被炮彈轟中，當場……殉職。”
大概是想象着王曄死的情形，楊思成的眼圈都紅了起來。
葉雲飛努力做出悲傷的表情，心中卻哭笑不得：
怪不得自己回京城一天多時間了，都沒見蓋世太保過來彙報情況。還以爲戴莉和黃欣這兩個正副長官都變得懈怠了，原來她們竟然是去幫自己幹了這件事情。
大庭廣衆之下讓軍列遇襲，再拿一幫滿洲軍團的殘局或者證明情報出來，弄個死無對證，即使老王家再怎麼不相信，恐怕也沒什麼發難的藉口了。
如今恐怕就只有自己整編到‘機械化集團部隊’的那些士兵們是個漏洞了，這些人若死了才真正是萬無一失，可惜葉雲飛做不出這事。
不知道戴莉她們是否也處理好了這些方面？又是怎麼處理的？
要不要跟北方軍區那邊打個招呼，讓‘機械化集團部隊’在關外建一個訓練基地，短期內不要回京城來算了……可惜華北軍區那個姓唐的不好相處，偏偏他這次還立了大功……
“雲飛，雲飛……”
楊思成連叫了好幾聲，才讓走神的葉雲飛回過神來。
葉雲飛連忙嘆息一聲：“想起之前把酒當歌，依稀彷彿昨日，今天突聞噩耗，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是啊，”
楊思成一點也沒想到站在面前的這個傢伙纔是真正的兇手，跟他一起追憶往日時光，兩人相對唏噓。
之後楊思成纔想到自己的來意，不過他反倒勸葉雲飛先不要到內閣去：“內閣現在儘快得一塌糊塗，軍、政兩部的事情堆積如山，都落在內閣頭上，每個人儘快得腳不沾地，仍然顧不過來。據說你受傷很重，雖然有弟妹照顧，一時半會的，還是多多休養爲好。”
葉雲飛心中對楊思成觀感很好，現在王曄已去，也讓他更加珍惜與楊思成、劉元昊這些人之間的友情。
當下點頭答應，現在雖然不是飲酒聚會的合適時候，兩人還是鄭重地定下了再聚之期，這才送楊思成出府離去。
葉雲飛親自將楊思成送到府外，又在門口呆了好一會兒。
想到與王曄當日險惡的那一戰，雖然最後是他活了下來，也沒有什麼得意的情緒，反而心中很是悵然。
只是這件事似乎誰都沒錯，自己沒有錯，朱月兒更沒有錯，就連王曄，除了最後讓人伏殺他的這次之外，似乎也沒有太大的過錯。
並且這人現在已經離世而去，縱有過錯，又能如何？
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正準備返回府中，忽然看到街角處竄出幾匹馬來，乘馬之人，最當先一人竟然是袁慰婷？！
葉雲飛微微一怔，重新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