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顧惟君站起身來，激動地道：“打仗是打仗，爲什麼連平民也要利用，你們……”
她猛地一省，“你剛纔說，你父親，明治天皇他……同意了？”
“是啊，父親大人立刻就同意了。”
皇次女儷子很燦爛地笑說道：“父親大人還對我說，‘這麼好的主意怎麼早沒有人想出來呢，說到鉅艦大煥，現在日本是沒有中國多，但是說到不怕死的國民，日本可是比中國多多了。’”
顧惟君漲紅了臉，不說話。
她真後悔自己剛纔進入天皇宮時，怎麼沒有碰到這位明治天皇，不然，拼着捱上十槍八槍，也要吐他一臉口水。
“所以，我就跟父親大人打了個賭，”皇次女儷子很高興地說：“父親大人立刻就答應了。”
“你們……賭什麼？”
“我和父親大人賭中國艦隊的指揮官，嗯，就是你們那位有名的國民英雄，葉雲飛，賭他究竟會不會下令對日本平民開炮！”
顧惟君心中一顫，一直以來，她都很討厭這個名字，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在這個名字的背後，勝利、英雄……不僅僅是會打仗就可以了，那是多麼地不容易！
“我和父親大人打賭，如果中國艦隊沒有開炮，那就是父親大人贏了，那麼他可以拒絕談判，從此向全國下動員令，豁出去一億玉碎，也要把中國拖入戰爭的泥潭，流盡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的最後一滴血。”
“如果……你贏了呢？”
“如果我贏了，”皇次女儷子淡淡道：“父親大人將會承受戰敗，下罪已詔，然後退位，由我接任日本天皇！我會下令與中國進行正式的停戰談判，達成合理的條件，尋求雙方和平。”
顧惟君暗自咬得牙都快碎了，聽上去很美好，對中日雙方都是最合適的選擇，可是你打賭的條件卻是……
“是啊，我賭葉雲飛，或者說是中國艦隊，一定會對日本平民開炮！”
皇次女儷子很平靜地總結：“如果中國艦隊沒有開炮，那麼父親大人贏，戰爭將會繼續；如果我贏，將會迎來和平，那麼中國艦隊一定要炮轟日本平民！”
“……”
“顧惟君外長小姐，你覺得，貴國那位國民大英雄，葉雲飛大人，會做出何種選擇？”
“如果……”顧惟君掙扎着道：“如果中國艦隊今天沒有到達高知縣城呢？”
“那就再換一個日本城市，繼續賭就是了。”
皇次女儷子笑咪咪地說道：“不是嗎？”
..................
“所以，中國人絕對不敢開炮的。”
高知縣城海堤上，穿着舊式軍裝的中年男人冷笑着說道：“沒人比我更瞭解中國人了……仗打贏了，功勞也就那麼多點，小了不夠分，大了，說不定還要被上峯所忌！可是爲了打勝仗，而下令屠殺敵國平民，這就是人品問題了。”
“按中國人的話說，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沒有人敢在這上面意氣用事的！也沒有人敢在這種問題上幫說話！打一個雞肋般的勝仗，自個兒卻身名俱裂，此爲智者所不爲！”
“在全身而退，保全身名，與打個勝伏，卻身敗名裂相比，相信每一箇中國人都知道如何選擇。”
..................
“我是艦隊司令葉雲飛！”
“現在，我命令……”葉雲飛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全體……開炮！轟平高知縣城！”
“……是！”
“……是！”
“……是！”
……
停頓的炮塔重新移動起來，炮口擡起，對準了遠處的高知縣城。
“一號高爆彈正確！”
“二號高爆彈正確！”
…
…
“轟隆！”
“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全艦隊五艘主力戰列艦，十二艘斑布里奇級驅逐艦，數百門艦炮同時騰起炮火，朝高知縣城齊射！
隨着炮火的亮起，高知縣城上空的空氣嘶叫起來。海提上以及藏在家裏的很多人驚恐地擡起頭，聽到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地一片顫抖。
整個高知縣城地動山搖，中國艦隊的炮火射程能覆蓋大半個縣城，其中的主力戰列艦更是可以覆蓋整個縣城，在戰列艦的正面射程中，高知縣城裏沒有任何沒有遭到炮轟的建築。
“啊，中國人……開炮了？！”
裝舊式軍裝的中年日本男人大驚失色，“他們……怎麼敢？！”
“轟隆！！！”
一發重炮在他附近爆炸，將他整個人炸上了半空，再掉下來時，只剩下一塊着了火的舊式軍裝。
海堤上，所有的日本人都嚇傻了，當第一個人被炮火轟成碎片後，其它的人發瘋似地逃跑，狼奔豕突，之前抱在手裏的國旗和彈靶，全都丟了一地。
慌亂中，他們都沒有發覺，大多數炮彈其實是掠過了海堤，轟擊的中心範圍是那些已經沒有什麼人的高知縣城中的建築物。
但即使如此，還是有不少日本人在偶爾落下的炮彈中喪生，只是這個數量並不是很多罷了……
……
葉雲飛的望遠鏡視野中，看到一發炮彈掠過了那個捧着炮靶的日本少女，落在後面的縣城中，炸成一團沖天的火球。
好幾座連在一起的建築都被爆炸所摧毀，脆弱的竹質、木質房屋倒塌，起火，化爲一片廢墟。
看到那名日本少女丟開炮靶，嚇得哇哇亂叫，葉雲飛淡淡地說了一聲：“真抱歉，沒有打中……”
他想起了金碧輝對他說過的：
“我不想呆在滿洲，就到日本學習了幾年，但是，日本的情況也差不多，就在那些巨大造船廠隔河相望的城町中，就有孩子過着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當你走在大船等地的岸邊，聽着新造鐵路上機車的轟鳴，和從港口開出的輪船的汽笛，你眼前看見的是依然古舊的街道，以及許許多多因爲雙親都在工廠工作而無人照顧的孩子。
“那些孩子，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們那因爲營養不均衡而沒有血色的臉龐，然而沒有人在乎。
“他們只想着打仗，每天都想着怎麼搜刮朝鮮，打進中國，但是實質上，每一個日本國民卻是親手將自己的血肉填進了一發發炮彈裏……
……既然你們挑起了這場侵略戰爭，就要有接受戰敗的覺悟。
……無論是日本天皇、政客，還是日本軍人、國民……我一個也不原諒！
..................
“叮吟吟……”
安靜的宮殿裏，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皇次女儷子走過去拿起電話，輕聲講了幾句，然後放下，轉過身來，對顧惟君露出一個有些不明意味的笑容。
“顧惟君外長小姐，我想，我們很快就要展開正式的停戰談判了。”
“……”
顧惟君沒有說話，心中說不出是什麼一股滋味。
從外表上看上去，她就象是在那裏呆住了一樣。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用我宮中的設備聯繫你們國家的政府，說明經過，索取授權……我們可以先討論一部分意向條件，等中國派給你的談判助手到達，便可以開始正式談判。”
顧惟君還是沒有說話。
皇次女儷子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麼，也輕輕嘆了口氣：“你們國家那位葉雲飛將軍，確實是個爲國爲民的大英雄……”
“真是……”
她補充了一句：“……可惜了。”
顧惟君似乎沒有聽到，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頭一回，沒有在心裏討厭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