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分,瑪利亞公主一行人終於拔營動身,全軍開始向着天鳳朝的京城進發。
葉雲飛負責指引路徑。
這件事其實用不着他,俄羅斯人軍中並不缺少了解中國地理的人。
只不過葉雲飛現在有個更重要的目的,他不是爲了指對,而是爲了指錯,而且是要在不引起所有人懷疑的情況下指錯。
要去天鳳朝京城其實不難,俄羅斯人有不少軍車,以及大量的馬隊,他們可以很輕易地越過西北平原,如果葉雲飛從中策應,聯絡上天鳳朝的地方政府,乘坐軍列,很快就能到達京城。
但是現在葉雲飛只能夠儘可能地在西北平原裏找一條最短,但是地況最不好的路,這樣不會引起俄羅斯人的懷疑,又能夠耽擱他們的路程。
這樣或許能夠多出來幾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葉雲飛必須考慮好是跑,是跑,還是跑的問題。
現在瑪利亞公主以下,對待他都很禮遇,以他的本事,要想跑掉其實不難,難在他這一跑,會不會引起天鳳朝與俄羅斯的交惡,這點確實很嚴重。
作爲一箇中國人,雖然現在中國的發展變化已經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但就算不能從中出力,也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原因,導致中國再惹上一個強敵。
中日大戰方興未艾,數年之後就是一戰,俄羅斯帝國的態度,真的很重要。
……
一路無話。
將近天黑時分,俄軍開始擇地紮營。
四周多山,山地的氣候跟平原總是不同,原本好好的天氣,突然開始黑雲密佈,眼看就是要下雨的徵兆。
軍營剛剛紮好,葉雲飛回到自己的營帳裏,想要休息,順便好好思考一下未來行止,一個窈窕的身影就閃了進來。
是阿納斯塔西婭.
對這名來自克里姆林宮的小公主,葉雲飛還是有些親近的,一定程度上,將對方當成瞭如秋槿和伊藤靜香那樣的妹妹,便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背上的傷,怎麼樣了?”
阿納斯塔西婭不答他的話,反問他道。
“已經不要緊了。”
葉雲飛隨口答道,看到阿納斯塔西婭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
阿納斯塔西婭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葉雲飛的傷勢那麼着緊。
在校場上,看到葉雲飛中槍的那一剎那,她的心中便是“怦”地一跳,有那麼一會兒,那好周圍世界的其它部分都失去了色彩一樣。
再看到兩顆子彈從葉雲飛背部肌肉裏擠出來,落到地上的那一幕,她的心裏當真痛了一下。
爲什麼會這樣?
阿納斯塔西婭心中很是迷惘,這跟聰慧程度無關,畢竟她才十六歲而已。
好不容易忍耐了一下午,行軍一結束,阿納斯塔西婭還是忍不住第一時間找到葉雲飛這裏來了,只是看到葉雲飛的一剎那,心裏又有些尷尬。
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象……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好。
葉雲飛倒也沒多想,請她坐下,阿納斯塔西婭身子落坐,一雙眼
“什麼?”
“那個拓撥天宏,向你背後開槍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躲?”
阿納斯塔西婭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是被當時的葉雲飛給震撼了,她從小在軍營裏看過很多硬漢,挨槍挨刀的,咬着牙自己從傷口中挑子彈的都見過,但那都是被動挨槍,象葉雲飛這樣,爲了殺死敵人,寧可自己先捱上兩槍的,從未見過。
是這個原因吧?
應該是吧……
葉雲飛穿這個問題怔了一下,然後回答:“躲了……就沒法即時反擊,殺死那個襲擊我的人了。”
“可是還有機會啊!”
阿納斯塔西婭急急地道:“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還有很多機會殺死那幾個人啊,爲什麼要……就算他們逃開了,還有我們啊,我姐姐一定會把他們都幹掉的。”
這個……有點不好回答。
在葉雲飛心裏,可從沒有把瑪利亞公主這些人,當成是自己一夥的。
互相利用可以,暫時結爲盟友也可以,其它的……就不好說了。
不是不是考慮到別的因素,葉雲飛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遠遠離開這些俄羅斯人才好。
“答應我,下次……不要這樣了。”
莫名地,從阿納斯塔西婭的紅脣裏,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輕輕地,軟軟的,卻分外有種打動人的東西。
葉雲飛又怔了一下,不知不覺地回答了一句:“……嗯。”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心裏,其實一直有種自毀的趨勢。
從告別黃欣,獨自走向西北荒漠的時候起,就是這樣。
他覺得自己背離了整個世界,或者說,整個世界背離了自己,他向着西北荒漠的深處進發的過程,和那些馬匪戰鬥的過程,其實就是一種在尋找自我毀滅的過程。
即使跟葉夫卡特琳娜在一起的時候,仍然是這樣。
這就象是一種病,已經深入到了他的骨髓裏面,成爲了一種絕症。
然而現在,這種病……開始被治癒了。
阿納斯塔西婭張了張嘴,臉上卻是一紅。
她自己也不知道剛纔爲什麼會那麼說,雖然話沒有錯,可是……感覺自己,不太象是往日的自己了。
一下子,兩個人互相望着,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營帳裏的氣氛,有着些許尷尬,或者說是……溫馨?
這時,外面的天空中卻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一道霹靂穿梭而下,將天地間耀得一片通明。
阿納斯塔西婭尖叫一聲,一下子伏到葉雲飛的懷中,身子微微顫抖。
葉雲飛連忙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只是要下雨了。”
隨着這話,外面天空中,暴雨傾盆而下,整個天地又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阿納斯塔西婭聽着葉雲飛柔聲安慰,平靜了一點,才醒悟到自己竟然撲到了葉雲飛懷裏,臉上霎時間緋紅一片。
她急急一撐,想要撐起身子來,卻又覺得全身暖洋洋的,有些不捨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