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有想到,秦十竟然是出於這樣的一個原因,纔會找上自己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這位高僧才終於是開口說道:
“我不是什麼龍虎山的高僧,都是騙人的,我只是裏面修行的一個小和尚而已。”
他的聲音帶着沉重的倦怠,就好像因爲秦十的介入,讓他不得不被撕開了一個傷口一樣。那傷口甚至都帶着血。
秦十此時倒是沒有急迫地說話了,放開了高僧之後,他坐在了牀邊望着高僧。大有一種你慢慢講,我時間多的感覺。
那假冒的高僧先是在心底翻了無數個白眼,只覺得自己運氣不行,遇到了這麼個無賴。
不過在感受了秦十的神出鬼沒和強大了之後,高僧果真還是老實了不少。他只好是坐在了秦十的旁邊,非常不情願地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我叫福緣,是師傅給我取的名字,我一直覺得挺好聽。現在想來,我能有今天,不就是說明了我有福緣麼”
一邊的秦十嗯了一聲,表情倒是相當得淡定。
“我呢,是怎麼進去,什麼時候進去的都記不清楚了。那時間實在是太冗長了,我有些混亂。”
秦十嘖了一聲,顯然對這些細枝末節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可以直接快進到龍虎山大火的時候,這些前因後果我可不感興趣。”
秦十還是那麼得絕情。
然而一邊的福緣和尚卻不樂意了,他有些不悅地瞪了眼秦十,然後纔開口說道:
“哼,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是說時間不夠。可是我卻覺得,你們就是太急躁了。唉,算了,我長話短說吧”
福緣和尚就是個小和尚,平日裏做一些挑水砍柴的活兒。雖然有些枯燥無味,但是勝在簡單。這福緣和尚本來就不大的腦容量剛好可以勝任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他就不行了。比如他的一些師兄總是和幾個外面的人走動很近,福緣和尚很是不解。
那天,他又看到自己的大師兄和一個西裝革履,皮鞋擦得澄亮的男人有說有笑的。
頓時,這福緣和尚就有些不解地走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趴在牆邊,竟然是在偷聽。
大師兄先是湊在那男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緊接着這兩個人便對視了一眼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不快活。
男人撫摸着自己下巴上粗糙的鬍鬚,然後才煞有介事地說道:
“你小子可以啊,比你那個師傅要靠譜多了。他老人家啊,我看是太古板了,經常說一些我都聽不太懂的話。什麼仁義啊,什麼責任心啊,都是假的他要的不就是香火錢麼,你說這古往今來的高僧,還不都是見錢眼開”
福緣和尚聽了之後,立刻就不高興了,要不是他腦子還沒有徹底地壞掉,說不定真的就頭腦一熱,一個人衝過去給那個男人一巴掌。
他胡說八道可以,卻絕對不能侮辱他們這個行業
大師兄的表情也有些掛不住,只不過他沒有福緣和尚那麼得嫉惡如仇,不過是乾笑了一聲之後,把話題又重新地轉移了回去。
“實際上呢,我師傅那個人倒是不怎麼在乎身外之物的。可是現在都是市場經濟了,誰都要謀求發展。我們也一樣,所以我這不才是和白大哥你合作了麼”
秦十聽到這兒的時候,整個人覺得汗水都已經鋪滿了他整個後背。
他看了眼福緣和尚,然後纔開口問道:
“那個白大哥,該不會就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白總吧”
福緣和尚那個時候自然是不認識的,不過現如今卻是知曉了,便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他。只不過沒想到他今年竟然出事了,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秦十擺了擺手,立刻就露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催促着福緣和尚趕緊說別的要緊事。
“好吧,那我就繼續說下去了。”
年輕的白總聽了這大師兄的恭維之後,不過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很顯然,像他這樣的人,每天聽到的讚美太多太多了,不勝枚舉。要是每聽到一次,都覺得興奮不已,那他還是不要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了。
“你啊,真是油嘴滑舌。不過你小子的腦子倒是靈光,要不是你已經出家了,我還真希望你能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左膀右臂。”
當時的福緣和尚簡直就驚呆了,他詫異地望着兩人。在聽了看來,他大師兄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情呢
然而大師兄卻笑了起來,那眉眼之間毫不掩飾的笑意顯然是發自內心。
他剋制住自己沒有激動地跳起來之後,纔開口說道:
“那個,白總,你知道,我豈不是是因爲迫不得已的原因纔出家的。畢竟我是個孤兒,從小到大也沒個父母的。”
白總立刻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之後,纔開口說道:
“那個,不好意思了,我一下子忘了這件事。不過這人啊,總是要經歷磨難的,就是看你能不能承受了,不過我覺得吧,這磨難和困難過去了之後,就是你的大好日子了。如果這件事事成了,你到時候就跟着我吧”
大師兄立刻就點頭答應了下來,很顯然對於白總的提議相當得滿意。
然而福緣和尚的內心簡直就是萬馬奔騰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人揹叛了一樣。
大師兄這個時候和白總便勾肩搭背地離開了,卻是沒有看見一直默默地躲在牆角,腦子裏不知道裝着什麼的福緣和尚。
等他們離開了之後,福緣和尚和自己的內心作了劇烈的掙扎。
他覺得,自己作爲一個和尚,一個從小在龍虎山長大的人,絕不能夠眼睜睜地看着有任何的東西威脅到龍虎山寺廟。
然而,他大師兄對他最好了,年紀尚小的他卻也知道,告訴了別人這件事之後,他大師兄絕對會遭殃的。
一想到這個,福緣和尚就覺得自己糾結得厲害。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裏,他要忙活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竟然讓他把這件事都給忘了,等到他重新記起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第二年的秋天了。
一邊的秦十聽到這裏之後,幾乎立刻就翻了個白眼,臉上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
他看着福緣和尚,然後開口說道:
“秋天那你也是厲害了,怎麼那個時候又記起來了”
福緣和尚卻沒有露出被秦十調侃一番之後,那尷尬的表情。他此時有些凝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才一五一十地說道:
“因爲,因爲我大師兄他死了。”
頓時,秦十就收斂了自己吊兒郎當的表情,還是表達了他對一個死者的尊重。
福緣和尚那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又去砍柴了,他都不記得自己這樣做了多久,但是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日復一日又年復一年地重複着同樣的工作。
生活枯燥又乏味。
就在他準備走進林子裏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一聲哭聲。
那聲音明顯一開始是很剋制的,然而過了一會兒之後,那聲音便開始漸漸地方法,最後竟然是崩潰了。
他的心也聽得慌慌的,顯然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一個和尚哭得如此得傷心欲絕。
於是福緣和尚便朝着那個哭聲的方向跑了過去。
等到了那裏的時候,福緣和尚卻發現已經有不少的和尚把那個地方圍攏了起來,就像是在看熱鬧一樣。
他湊到了一個人的身邊,然後纔開口說道:
“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在這兒”
那個人看了眼福緣和尚,嘆了口氣。
“唉,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