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望着秦十，他們此時已經坐在了一張比較隱祕的長椅上。根據柚子的說話，基本上很多遊客都不會來這裏。也就他們在這兒上班的人，才知道這種地方。
“其實我也輟學過，不過那是大學的時候了。”
秦十見縫插針地說道。
柚子卻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着秦十。
“我也想讀大學，聽很多人說，大學生活特別幸福，我想起來還覺得很嚮往呢算了，說遠了，我輟學之後本來是要去沿海打工的。我們村子裏每年都會有人組隊去，我爸也讓我跟着去。”
秦十知道這種習俗，大部分人最後都是去了飯店當服務員，又或者是進廠了。工作很辛苦，賺的錢也不多。
“那你怎麼來京城了，這離海還是有點距離的。”
柚子微微一笑，只不過那笑容慘烈得有點像是快要熄滅的煙火。
“因爲，我自己沒跟着去。我不想去那種地方打工，我覺得我只要去了，就能一眼看到自己的未來。”
柚子嘆了口氣，本來年輕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副不屬於她年齡的成熟。
“也是，如果是我，也會覺得沒什麼未來。”對於此，秦十其實挺感同身受的。所以他很感謝他老師，讓他找到了一片他從沒想到過的未來。而且還那麼得精彩。“所以你就自己來京城了，這勇氣，如果是我，都做不到這麼幹淨利落。”
聽着秦十的讚美，柚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值得人誇獎的人。
“那個，也就是憋着一股氣兒而已。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爲什麼那麼撅，也可能是因爲年紀小，叛逆吧我爸媽都說我肯定不行，怎麼能一個人出去打工呢還是跟着村裏的人好。我偏偏不服”
當柚子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泛着光。那是一種璀璨奪目的光，那是希望的光。
有夢想，真的了不起啊
“挺好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對於自己以後要做什麼也是一頭霧水。太迷茫了，完全不敢像你這樣，說走就走。”
柚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的被秦十說得臉紅了，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
“好吧，隨便你怎麼說了，你這是在捧殺我。實際上，我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太迷茫了。一個人就靠着一股勇氣，來到了京城。然後我才知道，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身邊沒有一個你認識的人，單單憑勇氣，什麼都做不到。”
不得不說，柚子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秦十覺得，換作是自己，沒有這一身本事，讓他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絕對會是一件辛苦的事兒。
沒想到柚子一個姑娘竟然都可以做到，還真是讓人肅然起敬啊
此時，柚子嘆了口氣。
她看着秦十，輕聲說道：
“結果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還是擦盤子。你說，我這不是白費勁嗎本來可以去和認識的人一起擦盤子，非得要作。”
秦十立刻被柚子的話給逗樂了，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知道嗎，你其實挺幽默的。我很久沒見過和你一樣有幽默感的人了。不過你是怎麼去酒吧上班的呢”
秦十試探性地問道，他一直在注意着柚子的表情。因爲他清楚，這一段對於柚子來說，是非常痛苦的經歷。
而柚子，果真是長舒了一口氣，最後才說道：
“其實在餐館我幹得並不是很開心，太累了。每天要工作到凌晨兩點。睡到第二天，起來順便洗個臉，就要繼續把肉串上。特別辛苦。我那幾個月，感覺自己的臉都是油膩的，根本沒認真地洗過。然而我爸在工地上出事了。從架子上掉下來了，根本沒辦法工作。每個月還要有高昂的醫藥費。最後我沒有辦法，只能自己賺錢了。”
“那你就沒有其他的兄弟麼難道他們沒一個能賺錢的”
柚子搖了搖頭，表情是說不出的憂桑。
“我家裏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個才十歲的弟弟了。”
柚子接着回憶了下去，那應該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了。如果不是木子把她從那泥沼裏撈了出來，恐怕她這輩子都會在裏面沉淪，直至窒息。
“我需要錢，但是我去哪裏找錢呢我誰都不認識，我只能去找餐館的老闆借錢。然而老闆卻搖了搖頭，把我拒之門外。很認真地告訴我，我可以去古城這邊看看。畢竟是旅遊景區，工資肯定高。然後我就去了，最後在街上被一個猥瑣的男人給找到。他跟我說，他可以介紹一份特別高工資的工作給我，只不過能賺多少錢要看我的本事。”
秦十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這種工作是做什麼的了。他聽着就是一陣心疼，爲什麼像柚子這麼好的姑娘，要遭受這麼悲慘的遭遇。
太讓人難過了。
不過對於柚子來說，當年那個決定的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所以如果現在讓她重新選擇，她很可能還會和現在一樣。
“然後我就去了他經營的酒吧。不過你懂的，不是你我現在工作的那種正軌的酒吧。我在裏面的工作，其實就和脫衣舞娘差不多。只不過我不需要跳舞，只要在旁邊穿着暴露的衣服扭一扭就好了。”
雖然柚子已經儘可能說得很輕巧了，可是秦十卻明白，她心裏該是有多麼難過。
“唉，如果你不願意繼續說，就算了。”
秦十此時也於心不忍地提醒道。
然而柚子卻搖了搖頭，笑着對秦十說道：
“還好，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就算是痛，也都習慣了。我那個時候其實發育還不是很好，我想想，應該十六歲了吧嚴格意義上算是成年了。只不過和旁邊那些人比起來，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吸引力。根本就不會有人點我。我記得我當時還傷心了很久。”
說到這個，柚子便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看她那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惋惜自己的吸引力不夠。
“老闆就教訓我，說我這樣是沒辦法賺大錢的。我那個時候就慌了，畢竟馬上就要交醫藥費了。家裏都快沒喫的了。最後老闆答應借我錢，不過利息很高。只不過我那個時候根本就不知道，只想着我要有錢了，直接就答應了下來。然後後來的事情你肯定也猜到了，我被徹底地栓在了這酒吧裏。而且我每個月的工資，根本連利息都不夠。我只能找辦法賺錢，那就是和客人過夜。然後我就和他們說的那樣，開始學着打扮自己，然後再去勾搭那些看起來就有錢的客人。”
說着說着，柚子的眼淚就開始不斷地往下掉了。看得秦十很是心疼，不知道要不要伸出手接住柚子的眼淚。
“你不知道，那些客人有的人特別變態。會讓我做很多變態的事兒。不過這種客人給的錢一般都很多。”
說到這些的時候，柚子一直是一種故作輕鬆的表情。看得秦十很是心疼，因爲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柚子。他身邊還是第一次出現她這樣的人。
好在柚子似乎也不需要秦十這個時候說任何安慰的話，她只是繼續說着她的故事。
“你知道嗎，其實說這種事兒我知道你們都會同情我。不過我自己就還好，畢竟都是我自己選擇的。別人說很正常，我就是那種只要給了錢，就可以一起睡覺的那種女人。所以他們其實罵的很對，你也完全不需要替我出頭。說真的，咱們還是回去了吧，不要再去和他們打架了，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