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聞言搖了搖頭，然後緩緩的說道：“武三思、薛懷義兩人畏方世玉如虎？”
上官婉兒摸不準武則天的心思，但她前面已經說了，只能繼續硬着頭皮說道：“是！”
“蠢材！”武則天冷哼一聲，罵道。
上官婉兒一驚，剛要想跪下請罪，只聽武則天繼續罵道：“兩個蠢材，一個親王，一個寵臣，竟然畏方世玉，婉兒，你說他們不是蠢材是什麼？”
上官婉兒聞言立即輕舒了一口氣，她感覺自己的後背都溼透了，這等事情以後還是少做爲妙，畢竟武則天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尤其是在宮鬥權爭這一方面。
“婉兒，你怎麼不說話？”武則天奇怪的問道。
上官婉兒聞言沉思了一會兒後低聲說道：“陛下，臣妾以爲這恰恰是梁王、薛師二人畏懼陛下的表現！”
同樣的事情，換一種不同的說法，就有不一樣的結果。
武則天聞言緩緩的點了點頭，上官婉兒這話倒是不錯，方謙聖眷在身，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若武三思、薛懷義兩人仍然不知死活，那呵呵……
但如今方謙在朝中大勢已成，連武三思、薛懷義兩人都害怕他，那羣臣呢？
武則天眼眸之中冷光閃爍，她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召孫殿臣回京，任大理寺少卿、權右梅花內衛大閣領之職。”
“諾！”上官婉兒低聲說道，但她並未下去，武則天見狀問道：“還有事？”
上官婉兒輕聲說道：“陛下，方謙……”
武則天微微一笑道：“方謙久在幽州苦寒之地，必然不知中原腹地之繁華，其又有些才幹，讓他先去江南道治上一任，仍然兼任右梅花內衛大閣領一職。”
“諾！”
上官婉兒心中清楚，武則天之所以讓方謙仍然兼任大閣領，不是因爲方謙有多優秀，而是武則天不想打自己的臉，所以孫殿臣纔是權右衛大閣領之職。
上官婉兒心中暗歎一聲，周王、梁王等人計策的確是狠，一下就點中了武則天的死穴，如此看來，方謙是聖眷已失，不足爲慮。
或許在前往江南東道上任的半路上，方謙就會被叛黨截殺，或者船沉亡……
……
方謙在府中就收到了吏部的通知他赴江南東道上任的消息，雖然卸磨殺驢，武則天經常幹，而且這也是方謙自己運作的結果，但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方謙心中仍有一股不忿。
方謙是不忿，而吳益之則是惶恐，方謙得勢的這一段時間，吳益之可沒少得罪人，如今方謙這一走，他可就慘了。
方謙見狀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我走後你就去投奔我的恩師狄公，他曾經擔任過戶部侍郎，在戶部還是有些人脈的，足以護你萬全。”
吳益之聞言立即舒了一口氣，方謙見狀接着諷刺道：“你這不對，唯唯諾諾的，須知咱們鐵拳團可是要幹大事的！”
吳益之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大人，卑職以往只是一個跑腿的，但如今您一走，卑職者心理慌啊！”
方謙笑道：“你慌什麼？如果我的恩師護不住你，你就去找肖清芳，別忘了現如今咱們還是蛇靈的人呢！”
吳益之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懊悔的說道：“對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方謙收拾完東西之後，李元芳與虺文忠兩人走了，虺文忠還是那副孤傲清高的模樣，而李元芳則面色不是很好看，他也得到方謙要走的消息，雖說江南東道按察使不知道比幽州刺史強了多少，但方謙在神都這一段時間可是幹了一些震驚朝野的事，怎麼看都想是打擊報復，被貶謫了。
剩下的話李元芳就不便說了，只能搖頭嘆息。
方謙笑道：“元芳，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沒準我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呢！”
李元芳慚愧的說道：“卑職是沒有方大人您這麼高的境界。”
方謙心道，你這是折煞我了，你是真不知道你自己的境界有多高啊！
“走吧！再不走，陛下就該派人來攆了。”方謙自嘲的笑道，說完之後他就翻身上馬，當了人，還有始終不發一言的虺文忠。
這一幕看的李元芳有些心酸，堂堂一位封疆大吏，就因爲得罪了權貴小人，竟落得如此下場。
一路走到神都南門，暢通無阻，沒有任何不開眼的人跳出來找麻煩，這讓方謙小小的意外了一把，按正常的套路，不是應該有人來踩他嗎？
然後他喊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著名的名言警句，或者他同周王、梁王等人訂個三月之約之類，可惜的是並沒有，這讓攢了一肚子劇本的方謙，十分的鬱悶。
等方謙到了神都南門之後，始終未曾有一人來送行，也未曾有一人來詰難他，方謙嘆了一聲氣，對着吳益之、李元芳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咱們就此別過，改日神都再會！”
吳益之眼圈有些微紅，這些年他們兩人可以說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他用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大人，保重！”
李元芳則說道：“方大人，您是一位好官，卑職相信絕對會有玉宇澄清的那一天！”
方謙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相信！”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去，隨行人虺文忠。
……
等到半路之上，方謙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爲何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顧不得折辱他，原來京中發生了大事，崇文館校書郎許世德與東宮掌院學士吳孝傑鬥毆身亡。
因許世德是武三思的人，所以武三思抓住不放，武則天命內坊局會同宗正府嚴查之下，發現吳孝傑竟然曾經是越王李貞的幕僚。
這個發現讓武則天大爲憤怒，她先是訓斥了李顯一番，隨後又有換太子之意，監察御史李昭德死諫，結果被盛怒之下的武則天找了個由頭處以極刑，李顯及羣臣大爲惶恐。
這種關乎太子之位的緊要關頭，誰有功夫搭理方謙這個小螞蚱？
《新唐書·世祖本紀·卷四十八》：“世祖自任大閣領兼大理寺少卿以來，疾惡如仇、鐵面無私、耿直敢言，不僅訓斥梁王、薛師，更曾一日內彈劾一十三名官員，以爲官清廉、善於斷案而著稱，人稱‘冷麪寒鐵’。”
“時承嗣、三思構陷太子顯，僞周女帝有廢太子之心，朝臣皆不敢言，獨世祖與監察御史昭德敢於直言犯諫，昭德被殺，僞周女帝欲殺世祖，然世祖名氣頗大，衆人皆服。帝欲殺之，羣臣伏闕上書，縱承嗣、三思、五郎（張易之）、薛師等人已不贊同，帝難拂衆意，世祖復歸原職。”
“世祖離神都，至南門，百官送別，黎庶夾道而泣，世祖亦垂淚。帝聞之沉默不語，自感有錯，然不願認錯，時狄公在側，嘆曰：‘世玉離去，陛下之魏玄成不在，朝堂空矣！’帝雖漠然，然心亦認可狄公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