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逍遙侯 >第1583章 逼宮
    皇帝不在了,薛太后便取消了朔望的大朝會,由崇政殿內的小朝會,取而代之。

    小朝會每三日舉行一次,爲時大約一個半時辰。參與的人,除了內閣三相之外,就是政事堂裏,那些平章軍國重事的相公們。

    薛太后高坐於御座之上,相公們分列於兩側,內閣三相在左,政事堂的諸相在右。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在小朝會上說話的基本都是政事堂的相公們,而內閣的三位相公除了答疑之外,很少說話。

    原因其實很簡單,政務大權盡掌握在內閣三相的手裏,政事堂的相公連邊都沾不到。

    手裏沒實權的,自然要拼命的在薛太后面前,表現自己的才華了。

    畢竟,內閣應爲四相,折從阮病故之後,至今只有三相。

    能夠進小朝會的人,只要表現得好,個個都有機會進內閣秉政。

    孔昆最近不怎麼說話,李瓊不想惹麻煩,如今,面對政事堂的瘋狂進攻,也就是劉金山頂在了前頭。

    就在即將散會之時,尚書右丞劉衝突然抱着笏板出列,朗聲道:“臣劉衝,叩請皇太后早立監國之皇子。”

    “喀嚓。”孔昆的心裏立時打了個突,劉衝這是要幹嘛?膽子也太大了吧?

    太后垂簾理政,乃是重臣們集體商議的結果,也獲得了軍方的認可。

    現在,以劉衝爲首的舊文官集團,突然當衆發難,這是要幹嘛?

    李瓊摸着下巴,死盯在劉衝的身上。別人可能不清楚,李瓊卻是知道的,劉衝雖然是舊文官集團中的一員,卻一向辦事公道認真,性子也很謹慎,今天這是怎麼了?

    劉金山淡淡的看了眼劉衝,以他手握內閣實權的狀態,他自然知道,劉衝等人一直反對皇帝的諸多大政。

    首當其衝的,便是限田令。每個大戶人家,最多隻允許有五百畝地。

    這麼點地,喫飯固然是夠了,養美妾,花天酒地,就別指望了。

    但是,皇帝攜戰無不勝之軍,威震天下,劉衝他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敢怒不敢言罷了。

    現在好了,皇帝失了蹤,躲在劉衝後邊的人,蠢蠢欲動,已經想要翻案了。

    在場的相公們,幾乎全是積年的老官僚,人精中的人精。

    有人已經意識到了,劉衝採取的是以進爲退的手段,目的很可能不是早立監國的皇子,而是要廢掉皇帝的三大善政。

    李中易還是執政王的時候,就堅決推行了三大政策:限田,限高利貸,縮小徭役的範圍。

    只要不是和農村嚴重脫節的官僚,就都知道,李中易的這三大政策,很有針對性,草民們的負擔與日俱減,小日子也越來越好過了。

    草民的日子越來越好,朝廷的國庫也跟着越來越充盈,從而形成了良性循環。

    但是,甘蔗沒有兩條甜,朝廷和草民的日子好過了,靠着土地兼併和放高利貸發家致富的鄉紳和文官們,利益嚴重受損。

    這年頭,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明眼人都知道,文官集團遲早會反撲的。

    果然,就在今天,以劉衝爲首的舊文臣集團,終於正式發難了。

    孔昆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卻心裏明白,劉衝不是楞頭青,他敢站出來說話,背後必有倚仗。

    李中易能夠坐穩江山,有五大法寶,一是幾十萬禁軍,一是聽話的內閣,一是院寺司監察,一是充分減輕自耕農的負擔,一是鼓勵經商,缺一不可。

    說一千道一萬,政權穩固的核心,就是幾十萬如臂使指的禁軍。

    劉衝敢站出來說話,恐怕是和軍方出現了大變化,頗有關係吧?

    孔昆想到這裏,不由下意識的看向門口。由於,孔昆是內閣真宰相的緣故,內閣就在宮牆裏邊,他天天進宮辦差,自然對近衛軍的將領們相對比較熟悉。

    在殿門口,站着一位身穿銀甲的年輕將領。孔昆仔細的打量了一陣,認出他是李中易的老部下,近衛廂甲軍的副都指揮使張勝。

    嗯,只要不是禍起肘腋,就不必慌張,孔昆暗暗放下了心。

    經過李虎的無意提醒之後,李瓊如今心裏有了底,他遲早要展開反擊。只是,現在他想先看看內閣實際掌權者劉金山的態度。

    劉金山無奈的看了眼劉衝,他和劉衝算是老相識了,也有些交情。

    但是,再好的交情,值此重大立場分歧之時,也只能分道揚鑣了。

    劉衝的狂妄之言,把薛太后給氣壞了,她原本想拍案而起。後來,薛太后還是勉強忍住了,她倒要看看,還有哪些人,敢跳出來欺負她們?

    “臣以爲,應該早立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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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也以爲,應早立監國。”

    “臣附議。”

    一時間,政事堂內半數以上的相公,都主動站了出來,集體向薛太后發難。

    沒等劉金山駁斥劉衝,孔昆已經搶先發了難,拔得了頭籌。

    “劉衝,你是何居心?太后垂簾聽政,乃是重臣們集體商議的結果,你當時也在場的。”

    劉沖淡淡的一笑,說:“此一時彼一時也,國家豈可一日無君?還請太后娘娘早立監國。”躬下身去,長揖到地。

    李瓊終於看明白了劉衝的居心,他分明是想離間皇長子和皇太后之間的親密關係。

    如果現在就安排監國的皇子,非14歲的皇子莫屬。

    劉衝他們本就沒有指望這一次能夠獲得勝利,而是投機在了皇長子的身上。

    以劉衝他們的言行,今天過後,被貶出朝廷已經板上釘釘。

    但是,只要將來皇長子繼承了大統,登上了皇位,今天的被貶之臣,皆會飛黃騰達。

    舊文臣集團的這一招乃是着眼於未來,一旦讓他們得逞,對於未來的印象極其深遠。

    “太后娘娘,臣以爲,今日附議逆論之臣,其子孫從今往後,皆不得出仕做官,奉仰聖裁。”孔昆再一次站了出來,做了大大的惡人,徹底的站到了舊文臣集團的對立面上。

    “滋……”哪怕是李瓊見多識廣了,依然禁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孔昆此計甚毒,等於政事堂的相公們的整個家族,全都打翻在了地上,在本朝再無出頭之日。

    “可。”薛太后正等着有人替她支招,沒想到孔昆這麼及時的出手搭橋。

    薛太后深深的看了眼孔昆,若是皇帝平安歸來了,必將今日之事詳細的告知給他。尤其是孔昆的忠誠,必須大書特書。

    薛太后對劉金山非常失望。按照道理來說,本該是執掌內閣真正大權的劉金山主動站出來,替薛太后分憂,卻不想,從始自終,只有孔昆站出來說了公道話。

    李瓊深深的看了眼孔昆,他心想,孔門出此逆子,不知是大幸運呢,還是大不幸?

    劉金山可以態度曖昧,李瓊卻不能繼續不說話了,因爲,皇六子也是皇上的親兒子。

    “稟皇太后,老臣以爲,劉衝妄言立監國之事,實屬居心叵測,應貶竄瓊涯,永遠不得歸京。”李瓊雖然不敢附和孔昆打擊一大片的毒論,但是,對於狠狠的懲治劉衝,他卻沒有任何的顧慮。

    “劉相公,你意下如何?”薛太后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把矛頭對準了一直態度不明的劉金山。

    劉金山暗暗一嘆,誤會已成,多說無益,他只得硬着頭皮加碼了懲罰措施。

    “回太后娘娘,臣以爲,今日凡出逆言的臣子,皆須貶竄瓊涯,其子孫三代以內,禁止參出仕做官。”

    內閣三相意見出奇的一致,薛太后又點了頭,今天站出來逼宮的幾個政事堂相公,他們的前途和命運,全都異常悲慘。

    自己被貶了官,遠竄瓊涯也就算了,三代以內的男兒全都禁止出仕,這個懲罰就太嚴厲了。

    就在衆人以爲,此事即將塵埃落定之時,劉衝忽然又說:“故意整我們幾個沒什麼,外面還跪着幾百名官員,還請把他們也一起貶了。”

    薛太后不由微微一楞,崇政殿內開小朝會的時候,未奉懿旨,嚴禁外人入內,這是她親自下的令。

    所以,開小朝會的時候,外面的動靜,無人敢稟報進來。

    等薛太后吩咐打開殿門的時候,早就急得直冒冷汗的內侍,慌忙進來稟報。

    “稟報太后娘娘,皇宮門前,跪滿了朝廷的官員,奴婢打量着,約摸有四五百人。”

    圖窮匕現!

    李瓊和孔昆彼此對視了一眼,儘管沒有任何語言交流,但是,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兒。

    這些文臣們,不愧是把史書讀爛了的讀書人,鬧逼宮都是一環扣着一環,令人喘不過氣來。

    貶幾個相公,啥事都沒有。但是,同時貶幾百個文官,史書會怎麼記載?

    而且,本朝立國之後,並無廷杖之刑。

    薛太后如果開了先例,不管是打了文臣,還是罵了文臣們,不用問,史書一定留下惡名。

    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對賭,賭的就是薛太后和內閣三相不敢拿千秋之名相搏!

    按照正常的劇本演下去,自然是,劉衝等人無恙,宮外跪着文臣們再跟着散去。

    欺負了皇太后和內閣諸相,他們還能全身而退,從此後必然是名聲大噪,聲勢扶搖直上。

    這纔是文臣們的不良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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