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逍遙侯 >第885章 叫勁(萬字更新,求月票)
    “素公,學生以爲,京城內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了。”楊炯站到範質的書桌旁,一邊覷着範質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作出了提醒。

    “唉,博約啊,都過去了這麼久,你依然沒忘記那檔子事啊”範質有些頭疼的瞟了眼異常執着的楊炯,派趙普去高麗國摘李中易的桃子,那是符太后親自拍的板。

    符太后這個人,目前看起來確實十分依仗範質的扶持,表面上也很親近範質。但是,範質每天和符太后打交道,比政事堂內別的相公們,更清楚符太后潛藏在骨子裏的傲氣和執拗。

    國家大事,一多半都是範質拿的主意,早就惹來了相公們私下的非議。

    符太后偶爾定個方略,範質明知道操之過急,卻也不敢太過硬抗。畢竟,範質處於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高位,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紅着,想要取而代之。

    有人盯着首相之位,必定會尋機離間範質和符太后的關係,範質久爲相公豈能不知

    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當符太后對範質有了看法之後,“天下大小事皆由範質所把持”,只須傳出這麼一句話,那麼,範質就該跌下首相之位了。

    運氣好的話,範質尚可被貶去州郡。若是走了背運,稍微有個閃失,讓推波助瀾者抓住了把柄,頃刻間,便是家毀族滅的萬劫不復。

    說白了,範質擔心的並不是眼下,而是他乞骸骨之後,范家子孫能夠安穩的立於朝堂之中的千秋大事。

    就目前而言,皇帝尚年幼,符太后也沒完全摸着掌握朝局的門道,皇帝母子尚需要範質的大力扶持。

    再過十年,小皇帝親政,符太后提拔的人逐漸佔據朝堂要津之時,範質便會面臨和霍光一樣的艱難處境。

    “素公,咱們可有與李中易傾力一戰的軍力”楊炯不愧是替範質掌握政事堂日常庶務的代理人,他抓住的恰好是當前最大的大事,也是急事。

    範質笑道:“李無咎此人,一向謹小慎味,尤爲惜身,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會去冒險。如今,他的全家老小皆在京城,被咱們牢牢的掌握着,諒他不敢輕舉妄動。另外,京城內外的禁軍,不下於二十萬,庫裏的錢糧又異常之充足。他李無咎精明過人,不可能掂量把出其中的厲害。”

    “更何況,太后娘娘不過是敲山震虎罷了,暫時還沒有徹底翻臉的打算。”範質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說,“李無咎的實力膨脹的如此之速,歸根到底而言,終究還是我看走了眼啊。誰又能夠想象得到,高麗國竟是那麼的富庶,養十萬兵都綽綽綽有餘。李谷和王溥,又變着花樣的在太后娘娘的面前詆譭於我,衆口鑠金、積毀銷骨的教訓在前,吾不能不防啊”

    楊炯一直操持着政事堂的庶務,按照道理說,他最能理解當家難,難當家,家難當的苦處

    不過,楊炯並不贊同符太后打草驚蛇的做法。一向自詡精明的楊炯,追着李中易的足跡去北邊和契丹人和談的整個過程,簡直就是一部喫癟故事大全。

    起初,楊炯頗有些惱羞成怒的負面情緒,等他徹底想通了之後,就打定了一個主意:打蛇打七尺,不動手則罷,一旦動手就要打得李中易措手不及,只能束手就擒

    範質其實也認爲楊炯的籌謀正確無比,只不過,由於符太后的插手,讓事情變得異常之複雜,投鼠忌器的滋味,不好受啊

    “另外,太后娘娘恐怕忽略了一件事,想那趙普趙則平,可是趙匡胤的心腹吶。前門驅了李無咎這頭猛虎,後門卻引來趙元朗這條狼,怎麼看都是一本糊塗帳。”楊炯單獨見範質之時,向來以敢言著稱,可謂是百無禁忌。

    範質聽了這話,又是一陣頭疼,只得苦笑道: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實際上,範質心裏明白得很,派趙普去高麗國摘桃子,明面上是王溥和李谷暗中下的絆子,骨子裏又何嘗不是符太后對他試探性的牽制呢

    正因爲如此,範質明知不妥當,卻也只得硬着頭皮簽字畫押,認可了符太后的主張。

    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皇家本就擅長異論相攪的制衡之道,政事堂雖有八相,實質上,已經潛移默化的變成了獨相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皇家眼裏的重臣,其實只被分爲兩種:可以利用和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必須隨時隨地的防着,勿使某位權臣獨大

    自從先帝駕崩之後,範質在朝堂之內的勢力,比李家軍的膨脹速度,還要快得多。

    放眼望去,滿朝皆爲範相公的門生故舊,如果範質站在符太后的位置上,又會是如何的感想

    楊炯其實也明白範質的難處,由於擔心朝廷之中,又出現一個類似於李中易這樣掌握重兵的武將或是強藩,範質頗花了一些心思,不動聲色的削弱韓通和趙匡胤手頭掌握的兵權。

    在處心積慮的謀算之下,成就的確不小,朝廷禁軍慢慢的也被捏進了政事堂的管轄範圍之中。

    其中,範質最主要的舉措可謂是釜底抽薪,專門負責中下級武將提拔審覈的審官西院,自從橫空出世之後,徹底的打破了武將獨攬提拔部下的大權,極大的牽制了武將們的權柄和野心。

    成績斐然的後果,卻是範質做夢也沒有料到的,符太后變心了

    在皇家的眼裏,只要大權獨攬的權臣,都要想方設法的予以削弱,不論他是忠或是奸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邏輯,放之四海而皆準

    正因爲範質剋制住了旁人的權柄,騰出來的官位又都被範相公一系的人馬所佔據,倒把他自己是權相的大目標,徹底的暴露了出來。

    楊炯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偏偏就是替範質不值,他慨然長嘆道:“過秦論,與其說是過秦,不如改個名字的好,過六國論。六國不和,敗祖宗社稷於秦,秦有何過”

    如果李中易就在現場,一定會挑起大拇指,對楊炯別出心裁的高論,大加讚賞

    歸根到底,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六國聯合起來的實力,遠遠超過了秦國,卻被秦國所滅,難道不應該更加深刻的檢討自己的戰略錯誤麼

    範質心裏明白,楊炯明面上說的是秦和六國之間的舊事,實質則是含沙射影的點明當下的局面:鷸蚌相爭,銅臭子得利

    李中易回到園子門口,見宋雲祥依然以頭觸地,異常恭順的跪在地上。

    他不由心裏暗暗一嘆,緩步走過去,擡腿踢了踢宋雲祥的屁股,沒好氣的罵道:“不中用的東西,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裏去了,這纔多大點事,就嚇成這樣想當初,老子被關進詔獄裏,眼看要掉腦袋了,不照樣的鹹魚翻了身怕個球還楞着幹什麼滾出去,把侍衛班的戰馬,都給老子刷乾淨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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