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逍遙侯 >第942章 血泉
    安喜城內,大教場的點將臺上。

    李中易獨自坐於虎皮大椅之上,冷冷的俯視着點將臺下的嫡系將領們,他們之中級別最低的也是個副隊正。

    點將臺前邊一點,十惡不赦的罪人羅士章,背朝點將臺,正耷拉着腦袋跪在地上。

    李延清接了李中易的眼色,隨即挺身而出,大聲宣讀說:“經查,第五軍左廂丙營都頭羅士章,犯禁酒令,當罰五十軍棍。”

    臺上的軍官們,暗暗鬆了口氣,只罰五十軍棍,顯然是鄉帥靈帥他老人家念着舊情,有心饒過羅士章。

    有些熟悉軍法司辦案風格的將領,卻蹙緊了眉頭,十分擔憂的望着被軍法官挾持到長條凳上的羅士章,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五十軍棍,聽起來彷彿是格外的開了恩,可是,見識過軍法官打軍棍場面的將領們,卻都明白,很少有人可以撐過五十軍棍以上。

    基本上,按照軍法官的標準打法,喫過軍棍懲罰的軍官們都知道一個事實:五軍棍下去,走路必一瘸一拐。

    至於,三十軍棍已是皮開肉綻,四十軍棍便已血肉模糊,打到五十軍棍很可能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李中易親手定下軍法,雖然十分嚴格,卻少有殺人的條令,絕大部分都是打軍棍的細則。

    站軍姿不正確,打五軍棍,打完了繼續站軍姿,直到符合條令標準爲止。

    軍中禁私鬥,膽敢違反者,如果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打二十軍棍,罰俸三等,降五級調用。

    如果,因爲私鬥造成重傷或死亡的,其施暴者必被斬首示衆

    四名如狼似虎的軍法官,將羅士章牢牢的綁在長條凳上,擼了他的褲子,揮舞着軍棍,就開始打板子。

    軍棍狠狠擊打在肉股上,發出劈里啪啦的“噪音”,讓在場的所有軍官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跳配合着擊打的節奏,一起上下起伏。

    負責記數的軍法官,冷着一張苦瓜臉,面無表情的呆板報數,“一、二、三五十二十”

    不大的工夫,刺目的鮮血沿着長條凳的邊沿,一滴一滴的淌下來,落到地上,並迅速洇成一條血蛇,蜿蜒曲折的流向地勢較低的軍官堆裏。

    站在前排的高級將領們,眼睜睜的望着那條“血蛇”,以令人驚恐的妖異狀態,緩慢而又堅定的朝他們“爬”來。

    太狠了

    太嚇人了

    太可怕了

    衆人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再去看負手立於點將臺上的李中易,大家的眼神多了幾分格外的凜然。

    血淋淋的場景,讓高級將領們深刻的意識到,主公不僅御下寬仁,他老人家下起狠手來,毒得令人抑制不住肝顫。

    羅士章即使勉強撐過了五十軍棍,屁股上的骨頭都被打爛了,還有可能活得下去麼

    此時此刻,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徹底暴露出猙獰面目的鐵血軍法

    負責行刑的軍法官們,絲毫也沒有不顧忌軍中袍澤的舊誼,他們一板一眼的執行着打軍棍的標準力道,一棍接着一棍,把羅士章打昏過去了。

    報數的軍法官以一種令人極其厭惡的,沒有任何感情成分的呆板語氣,冷冰冰的報出數字,“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軍棍打完後,就在衆將以爲此事已經告一段路之時,李延清再次站到臺前,厲聲宣佈:“經查,第五軍左廂丙營都頭羅士章,犯奸女罪,處斬首犯縱火焚屍罪,加罰三等犯串聯諱罪,再加罰三等綜上,處斬首,並處沒收所有田產及財物,將其全家老小驅除出我軍轄境。”

    一連串狠辣之極的懲罰手段,震撼了所有人,臺下的將領們,個個都目瞪口呆,心旌神搖,再次領略到了軍法的冷酷無情

    當着所有軍官的面,一名軍法官揪住羅士章腦袋上的髮髻,另一名膀闊腰圓的軍法官揮舞着手裏的鬼頭刀,“嗨”猛的劈下,乾脆利落的砍下了羅士章的腦袋。

    方纔“爬”得很慢的那條“血蛇”,眨眼間,蔓延壯大成了一條刺目戳心的“血泉”。

    “稟主公,罪官羅士章已經伏法。”李延清從部下的手上接過盛着羅士章首級的托盤,大踏步走到李中易的虎皮椅前,俯身獻上托盤。

    李中易只當沒看見首級的樣子,他緩緩起身,負手立於虎皮交椅的前邊,淡淡的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天大地大,軍法最大隻要敢犯我軍法,不管以前立過多大的軍功,也不管追隨我的資歷有多老,更不須提如何的位高權重,全都一視同仁。”

    臺下所有的人,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於惶恐不安之中,細細的品味着李中易再次重申軍

    法的鐵血手腕。

    “都聽清楚了麼”李中易沒說過半句狠話,看似輕描淡寫的發問,卻迫使衆人低垂下腦袋,齊聲答道:“絕不敢觸犯軍法。”

    李中易不發一言的擡腿就走,把所有軍官和將領們,全都撂在了火辣辣的大太陽底下,彷彿烤肉一般。

    坐到馬車上的李中易,長長的籲出一口濁氣,按照現代社會的法律體系,本應一人做事一人當。

    然而,任何法律規定,都必須貼近當時的社會環境。否則的話,不僅因爲無法執行導致喪失威懾力,損失更大的是,軍法的嚴肅性會被極大的破壞。

    大周禁軍中,至今執行的是七十二斬的軍法,如果真按照這個來執行,所有禁軍都可能被殺得一乾二淨。

    李中易肯定不想搞株連,但是,在這個家族利益大於國家利益的宗法社會,不搞株連的話,軍法的威懾力必定會大打折扣。

    所以,李中易狠心的沒收了羅士章的所有田產和財帛,並將其全部家小,包括父母、妻兒在內,全部驅出了李家軍保護的範圍之外。

    功名但在馬上取,那是立足於李家軍,並獲得個人成功的基本原則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家族利益,在軍法的牽引和震懾下,迫使害羣之馬們在幹壞事的時候,必須考慮到整個家族就此淪喪的嚴重後果。

    從隋文帝開始,就強制推行三省六部制,這從根子上切斷了門閥世家壟斷權力的基礎,豈能不遭嫉恨

    然而,大隋朝最精銳的三十萬府軍,如果沒被傻冒一般的煬帝,白白消耗於遼東戰場上,試問楊玄感這個世家門閥的代言人,有膽子第一個舉起反旗麼

    同理,只要李家軍不垮,李中易親手製訂的軍法,就無人敢公開反對

    只施仁義,不展虎威,非名帥治軍之道也

    鋒利無比的太阿劍,不被野心家倒持着反傷其主,不影響戰鬥力的分權治軍,以及被嚴格執行的軍法,纔是根本性的保障措施

    殺人,尤其是殺自己人,不可能是一件李中易感到愉快的事情。

    當晚,李中易出現在了灤河邊浮橋工地,這裏聚集了整個工兵營的將士們和近萬名奴隸,負責警戒的是騎兵廂調來的三千騎兵。

    最貼身的護衛楊小乙,手裏提着上了弦的五石弓,一直機警的觀察着李中易四周的各種動靜。

    硬要陪着過來的竹娘,右手不動聲色的撫着刀柄,整個身子有意無意的遮擋住李中易的右側。

    罪惡滔天的羅士章,死有餘辜,絲毫也不值得同情。可是,李中易一直悶悶不樂,情緒十分低落。

    葉曉蘭想千方設百計,狠狠的當了一把戲精,這纔將男人勾去玩耍少兒不適宜的激烈活動。

    誰曾想,李中易從睡夢中醒來後,竟然一聲不吭的起身出了門,徑直朝着灤河邊過來了。

    此時的灤河岸邊,一共出現了十座浮橋的雛形,李中易暗暗點了頭。

    軍事常識決定了,十萬多人過河,僅僅靠一座浮橋,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想當初,黃伯韜的十萬精銳部隊,就是因爲犯了幼稚性錯誤,沒提前在黃河上多搭建幾座浮橋,被粟大將包圍之後,給徹底殲滅了。

    工兵營指揮使劉士昌,在得知李中易來了之後,趕緊跑過來行禮問好。

    “主公,浮橋剛下了幾根樁子而已,距離搭成還早得很。”劉士昌是個不擅長言辭的老實人,說話難免沒有那麼的順耳。

    李中易忽略掉劉士昌話中有些刺耳的成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態度和藹的說:“我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你去忙你的吧,我隨便走走看看,轉個幾圈,也就回去了。”

    如果是成熟的廖山河在此地,肯定會找出各種藉口,死活也不肯離開李中易的左右。

    可是,劉士昌是個技術過硬的政治白癡。李中易讓劉士昌去忙浮橋的正事,他二話不說,真的拔腿就走,絲毫也不帶猶豫的。

    竹娘目瞪口呆的望着劉士昌漸漸遠去的背影,脫口而出:“這傢伙,是真傻,還是假傻”

    李中易原本十分鬱結的心情,經劉士昌這麼一鬧,反而豁然開朗了許多。

    “嘿嘿,搞技術的人才,在做人方面大多有些缺心眼,必須要有包容之心,用其所長。若論耍心眼子,玩嘴皮子,十個劉士昌也不是那傢伙的對手”李中易摸着下巴,意有所指。

    竹娘懶得在李中易跟前動心眼,如果是葉曉蘭在此地,她一定會作出準確的判斷:李中易指的就是廖山河那個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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