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降魔專家 >72 殺人魔(六)
    “與我合作。”我重複着這四個字。這正合我意,但我沒有青澀到將其表露出來。而且我還有必須確認的問題,“你應該明白,像是蟻羣這種領袖幾近於隱形的地下組織,即使領袖死了,對其知的也僅有領袖的幾個親信而已。只要消息尚未向下傳達,那麼組織在短時間內照常運行也是說得過去的。”

    井上直人聞言搖頭,“我在暗處追查了蟻羣如今的資金流動,發現了兩個由蟻之主建立的,與親信們及其組織本的利益都無關,卻佔據了不菲資金的項目,仍然在繼續運行中。”

    雖然我並不是真的堅信死去的徐全安就是蟻之主,但出於拋磚引玉之念,我還是這麼說,“或許那只是親信們爲了讓領袖健在的謊言更加具有可信度而設置的煙霧彈。”

    “知道那兩個項目的人本來就相當少。假設我不是靈媒,也無法追查到這一地步。而如果這是煙霧彈,那也未免過於牽強。”他詳細解釋,“而且負責那兩個項目的人,是蟻之主最信賴的親信,他與蟻之主建立了極其徹底的,有着真實效力的,連上級死亡也不會解除的忠誠契約。雖然其他親信也多多少少被建立過契約,但也沒有到達他那般連思想自由也被鉗制的地步。如果蟻之主真的已經死了,那麼他就絕不會置若罔聞。”

    這真是無法忽視的報。我暫且接受了他的說法,然後問:“公安絕不會放任你這種珍貴的人才到處亂嗅,換而言之,你是以私人份在單幹”

    他沉默,然後點頭。

    “告訴我你的理由。”我說。

    他雙手捧着茶,默然地轉動紙杯,目光黏在吸管口上。片刻後,他問:“你認爲我們如何”

    他所說的“我們”,大約是指他與他的同事們。我一邊想,一邊問:“如何,是指”

    “河狸市的犯罪率始終居高。我不知道其他城市具體是什麼局面,但河狸市絕對是很奇怪的。有時我與同事們待在一起,感覺就像是與亡命之徒們共事一樣。若說與真正的亡命之徒有何差別,也無非是我們合法地殺人,他們違法地殺人而已。但是我最近逐漸產生了疑惑,在這座法律也被屢屢踐踏的城市,法律真的能夠成爲那般堅不可摧的分界線嗎”他既像是在對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已經弄不明白了。我對自己堅信的正義產生了困惑。好不容易成爲了連父親也想要成爲的執法者,卻感覺自己正在越走越偏。”

    我不知道他在無麪人事件以後到底經歷了什麼,但聽上去絕不愉快。

    “自從殺了父親,我本以爲自己會變得抗拒殺人。”他看着自己的雙手,“但我正在變得越來越熟練。無論是體上,還是心靈上。彷彿從前緊繫着自己的某種看似堅固的東西,現在已經消失不見了。”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鎖鏈。”我忽然回憶起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他一愣。

    “是我最近聽過的話。”我說。

    “是的。根本沒有什麼鎖鏈。”他像是聽懂了,然後說,“有時我懷疑,繼續在那邊幹下去是否還有意義。是否應該像你一樣,僅憑着自己的想法去制裁壞人。比起我們,他們明顯更加害怕你。”

    “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制裁。”我對他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我不過是覺得殺他們很痛快而已。”

    “所以他們纔會那麼害怕你。”他說,“如果你是秉持正義之心去討伐他們,他們反而能夠硬起邪惡的骨頭。哪怕真的被殺死了,也不過是實力不濟。但若是被莫名其妙的無麪人,懷着莫名其妙的動機,用莫名其妙的力量所殺死,那麼即便是死也死得莫名其妙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反而有些不足爲外人道的滿意。但我決定還是言歸正傳,“還是說說之所以要討伐蟻之主的理由吧。”

    “我想要爬到高層,改變河狸市。”他說,“爲此,我需要功勞。足夠分量的功勞。”

    “這就說得通了。”我點頭。

    “你也想要對付蟻之主,對不對否則你不會殺死徐全安。”他凝視着我,“我爲靈媒,有着足夠的偵查力,卻缺少與蟻羣對抗的戰鬥力,而你則截然相反。先不論格上的相,至少在能力上,我們正好形成互補,說是天造地設的搭檔也不爲過。你不這樣認爲嗎”

    確切地說,我不是想要對付蟻之主,只是想要很可能在蟻之主那邊的“蚯蚓的眼球”而已。

    但在這裏沒必要對他泄底。我只是點頭承認,然後說:“那就先這麼辦吧。”

    合作一事就這樣確定了。

    但他那邊還有私事要處理,就先與我道了別。臨走前,他忽然想起似的,回頭對我說:“黑暗河狸還在的時候,河狸市比現在更加黑暗。而當時瓦解黑暗河狸的人就是你。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聽說黑暗河狸的領袖不止是特級靈能者,他還有一臺動力裝甲。那裝甲哪怕是一般人穿上去也能夠發揮出特級靈能者的戰鬥力,若是他穿戴上去,則能夠發揮出堪比降魔專家的力量。這也是真的”

    “是真的。”我重複道。

    “但黑暗河狸最終是被你打倒的吧。”他好奇地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說來話長。”

    “又是說來話長”

    “一言難盡。”我改口道。

    與井上直人道別以後,我並未立即返回家裏,而是先去了我第一次佈置血祭儀式的地方,那條人跡罕至的小街。我當初在這裏佈置的收容血祭儀式殘餘影響的符陣仍然在照常運行中,牆壁也好好地矗立着,附近也沒有出現過引人注目的事件。這誠然是好事,可僅僅如此是不足夠的。雖然我當初是受了忌知識的影響,但這終究是自己所留下的遺毒。以後必須想辦法轉移掉這裏的殘餘影響纔行。

    我也去看了埋藏“盒子”的雜木林。盒子是黑色的,木質的,刻畫了封印靈波動的紋路,裏面裝着我第二次血祭儀式時拿來承載殘餘影響的黑布。看樣子這個封印是相當有效的。我將其轉移到了更加隱蔽的地方。

    結束以後,時間已經到傍晚了。

    我乘坐公交車,在距離家還有兩公里的站點下車,然後前往附近的公園。我在變裝的時候更換的衣服都放在這裏,現在則是要把衣服拿回來。但在公園裏走了沒多久,我忽然感覺有人出現在了自己的後。不是“走到”了我的後,而是“忽然出現”。

    這家公園在傍晚時段是相當冷清的,之前周圍也僅我一人而已。後這個人的出現,簡直像是空氣將其冷不丁地吐了出來一樣。

    我緩慢地轉過,看了過去。

    這個人站在距離我七八米遠的樹蔭下,他穿着黑色的長風衣和獵裝,雙手戴着黑色的皮質手。如今近距離看來,他上的每一件衣服都顯得相當陳舊,甚至說是破舊也不爲過。更重要的是,他依然佩戴着那副黑色皮質的短喙鳥嘴面具。彷彿是從遍佈瘟疫的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的一樣,渾流淌着死亡的氣流。本來這裏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傍晚的公園而已,但是他的出現,卻像是在稀鬆平常的風景照裏放入了鬼影。整個空間迅速被抽走了現實感,成爲了不似現實的異次元。

    他沒有說話。他上次也從未說過一句話,配合這面具,襯得他像是個怪物,令人忐忑不安。我還是首次如此近距離地站在其他人的視角目睹“無麪人”。難不成我以往的敵人在看待我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心態嗎

    這的確令人害怕。我想。

    “我是否應該稱呼你爲無麪人”我問。

    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說話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只是來看看我的。

    下一秒,他宛如炮彈般,向我突進了過來。

    被他踩踏的地面陡然凹陷碎裂。這個速度,這個力量,他一上來就啓動了“化零爲整”模式。他緊緊地握住右拳,並且充滿殺意地向我打來,哪怕是鋼板也肯定會像是紙片般被他擊穿。如果我不全力以赴,肯定連一招也撐不住。因此緊接着,我也啓動了“化零爲整”,同樣用拳頭攻擊過去。

    兩個拳頭撞擊在一起,空氣產生了無比劇烈的反應,就好像強力的炸彈被原地引爆一樣。衝擊波向着四面八方掃dàng,地面上的落葉和塵埃頓時被一掃而空,形成一片纖塵不染的領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似乎連周圍的樹木也隨着狂風的拉扯而短暫地傾斜了下。而幾乎是同時,我們足底下的地面同時出現了巨大的凹陷和碎裂。這是由於我們爲了避免彼此的力量傷害到自己,而以“化零爲整”的妙用將能量悉數導入了地面。看來他對於“化零爲整”不止是會用而已,而且還很熟練,就像是從鏡面中走出來的另一個我。

    這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瞬間,他的雙拳猶如狂風暴雨一般連續攻來,每一擊的威力都不下於第一擊。我毫不遲疑,以同樣的招數反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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