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降魔專家 >104 愚者(十一)
    我一直高高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看來,之前的劍客用石印檢測到的,並不是我,而是我體內的血之力。這股力量,雖然並不像是靈能一樣絢麗多變,效果只侷限於讓我在受傷以後很快恢復過來而已,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外來神之力,會被那石印所誤判,也在情理之內。

    “你在做些什麼”格子襯衫在旁邊不安地問我。

    也對,他之前會被人追,是因爲別人想要把他獻祭給什麼穀神,現在看到我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突然裝神弄鬼似地不知道在做什麼,應該是會有點忐忑的。我默默地觀察着他的表情,剛纔已經解決了最緊要的問題,現在也是時候要摸清他的問題了。

    說到底,我是因爲都靈醫生的占卜,纔會去那列車上,然後救下他,被劍客所鎖定的;而劍客則也是因爲其他人的占卜,纔會通過我救下他一事來鎖定我的。他似乎是這個占卜的中心,即使他本身是一般人,也應該有着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特別意義纔對。

    不過,說來也真是諷刺。如果不是因爲占卜,我和劍客都不會碰到一起去。與其說是因爲有此命運,纔有此占卜;不如說是有此占卜,纔有此命運的。何等的奇妙。

    “現在,來談談你的事情吧。”我以佔據對話主動權的姿態走近了他,他無意識地後退一步,然後被後面的牀所絆倒,坐到了上面去。

    他畏畏縮縮地仰起臉,小心翼翼地問:“什什麼事”

    “當然是你所說的穀神與獻祭一事。”我筆直地俯視着他,“你是如何與那所謂的穀神扯上關係的,爲何會被當成活祭品,還被列車上的兩人所追逐”

    他猶豫不決,然後好像硬起了膽子,提問道:“你問這個,是想要做什麼嗎”

    “我會聽完以後再做決定。”我說,“然後,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樣,我不是什麼好人。接下來,我建議你只回答,而非繼續提問。要知道這裏是公路旁的汽車旅館,而不是城裏,我在做收尾工作的時候也可以很省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臉色發白,連連點頭。

    片刻後,他醞釀過了言語,這才說道:“之前追我的倆人,都是豐收村的居民,而穀神則是豐收村的信仰對象。豐收村在偏僻封閉的山區裏,每過一段時間就要舉行祭祀。我被選爲了活祭品,但我逃跑了。”

    “你也是這個豐收村的居民嗎”我問。

    “以前是。”他說,“最近因爲某些事,我返回了豐收村這個故鄉,但沒想到”

    偏僻而又封閉的山村、野蠻血腥的宗教習俗、返鄉的青年我感覺自己好像能夠從腦海裏找出不少與這些關鍵詞組相對應的恐怖故事。

    但爲了避免某些成見影響到自己的判斷,我還是繼續聽他講了下去。而我之後聽到的,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故事。但細究起來,卻又能夠從中品出一些相當不對勁的地方。

    青年接下來所說的話,雖然顯得交淺言深,但或許是迫於我製造的壓力,或許是他心裏積攢了太多恐懼,所以他全部向我傾吐了出來。

    首先是豐收村,這個山村和我想象中的封閉山村不太一樣。要說哪裏不太一樣,那就是它的封閉程度超乎想象村民們在最近一個世紀裏,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以爲外界都已經沒活人了。

    是的,這些村民的祖先,其實就是當年爲了躲避地獄浩劫,而逃入山中的倖存者們。

    因爲村子有着這種起源,所以也留下了某些嚴厲的規矩,比如說,村民們不可以去往外界。畢竟當年外界都是亡靈和活死人們,某些村民去村外事小,逃回時把亡靈和活死人們也帶回來就事大了。其實現在的村民們也不知道這條規矩是爲何而設的了,只是對於地獄的恐懼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村民們的基因裏。只要能夠不外出,在村子裏安全地生活,他們什麼都願意做。這甚至已經形成了某種頑固的意識形態。

    具體有多頑固呢打個比方來說有一片南方蟑螂組成的湖泊,村民們住的地方就是湖心島。村民們從來不覺得住在裏面有什麼不方便的,要前往外界也可以,但湖心島沒有船隻及其他交通工具,想去外界就只能游到對岸。在這種前提下,村民們對於“去外界”一事,除非是瘋了,否則想都不會想。

    當然,這個比喻是經不起推敲的,但多少還是能拿來參考一下。另外,雖然不知道在現實中,是不是真的有人會去遊蟑螂湖,可在豐收村裏,倒的確有一人去了外界。

    這個人就是格子襯衫的父親。

    誰也不知道,他在前往外界的時候,對外界懷有什麼期待,但從他在數年後回到豐收村重新生活這件事來看,他對外界估計是失望的。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回了一個女人,這個人就是格子襯衫的母親。後者是懷着身孕來到豐收村的,因此很快就把格子襯衫生了下來。

    從小,格子襯衫就對周圍的一切都懷有強烈的好奇心,對任何事都喜歡刨根問底。其實嚴格地說,兒童基本上都好奇心旺盛,只是未必能有與好奇心相匹配的家庭環境而已。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格子襯衫正好就有那麼一個接受過系統教育、並且有意識維持兒童好奇本性的母親,以及贊成此事的父親。

    隨着時間推移,兒童成長爲少年,少年成長爲青年,他凡是都要刨根問底的性格愈演愈烈,並且對村子風俗的質疑心越來越重,也逐漸地與其他村民發生了更多的摩擦。都說人的性格要看成長環境,這是有道理的。其他村民越是說他,他就越是對抗性地強化這種性格,因此他這個性格,也不能說沒有環境的影響。不過他也明白,與村子裏延續不知道多少年的陳舊觀念相比較,自己實在是太過於渺小了。生活在這種環境裏,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正在變得越來越怪,或許再過幾年,他也會變得和其他村民沒什麼兩樣。

    某一天,他終於離開了村子,去城裏謀生。

    經過一番好不容易的折騰,他終於在城裏獲得了容身之地,逢年過節也會回村裏去看父母。但是四年前,噩耗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他的父母在山裏被捲入了泥石流,雙雙身亡了。

    這使得他後來再也沒有回過村裏,直到上個月的傍晚,他的發小突然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說他的父母不是“意外身亡”,而是“遭人謀殺”的。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其實有點疑惑,這麼封閉的山村,居然還有與外界的通信工具嗎所以我就這點細問了格子襯衫。他點頭說,村子裏別說是通信工具了,甚至連電都不通。當然,也不是說完全沒電,比如說村子裏有幾個廣播喇叭,這些是要用電的。但除此之外,除了天上的雷電,和秋冬季節蜇人的靜電,基本上看不到任何電力的蹤影。村民們的生活方式相當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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