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07 驚魂
    久別勝新婚。

    從遠方歸來的許盛業對母親表現出超常的熱情、體貼和溫柔。他顯然是手頭寬裕了很多,給我和母親買了不少禮物,一匹絲綢的料子,一隻珠花和幾枚銀釵,那是給母親的,給我的是幾條扎頭髮用的絲繩。

    開行李的時候,許盛業樂呵呵地坐在桌邊,看着我和母親圍繞着包袱發出驚歎,開心地呵呵直笑。

    他還拿出一些糖和糕點塞給聞風而來的阿醜和阿牛兄妹三個,笑眯眯地說:“喫吧喫吧,專門買給你們的。還有那些點心,拿回去給你爹你娘嚐嚐。”

    母親殺了一隻雞燉湯,雞湯裏煨進了蘑菇枸杞。她開了酒,炒菜,燒了魚,我們三個人圍坐在飯桌前,大快朵頤。

    我很久沒喫這麼豐盛的晚餐,吃了又喫,一會兒看看母親,一會看看滔滔不絕地講着外面神奇的故事的許盛業,咧着嘴傻笑。

    許盛業咂一口酒,興奮地說:“你不知道,這巴州城裏還真熱鬧!特別是那碼頭,一溜的鋪子,可比咱鎮上的鋪子多了去了。哎呀呀,那城裏的婦人,穿着綾羅綢緞,滿街走着跟男人們討價還價,比男人還厲害呢!大伯他老人家看中了一處鋪子正在碼頭邊上,頂下來了,以後就讓我跟大宅裏的大哥往那邊送藥,收賬,說不會虧待我呢。等我走熟了,跟大哥說說,帶着你們孃兒倆也去見見世面。”

    母親微笑着說:“好啊,我跟阿草佔你光。”

    我喫得滿嘴是油,聽得滿眼放光。

    許盛業見了,拿筷子夾了塊魚塞進我嘴裏,探頭問:“阿草,爹爹帶你去巴州城,開心嗎?”

    我嚼着魚肉拼命點頭:“開心!”

    “那你怎麼報答爹爹?”他又夾了一塊雞肉塞進我嘴裏。

    我立刻轉向他,用我的小手敲打他那粗壯的腿:“我給爹爹捶腿!”

    許盛業哈哈大笑,飲盡杯中的殘酒:“我的好女,爹爹喜歡!以後爹爹發財了,你們孃兒倆跟着爹爹走南闖北,喫香喝辣!”

    母親微笑着看着我們,將他的酒盅斟滿。

    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的天倫圖。從我出生到今天,彌足珍貴。我們母女的內心深處,對這個男人不是不感激的。他給了我們母女一個完整的家,他讓母親再次體驗男女情愛,讓我懂得什麼叫父親。

    許盛業喋喋不休地講着沿途見聞,以及許家大宅除了藥材之外別的買賣,比如絲綢,糧米等等。這些對我來說太深奧太沒趣,我喫飽喝足偎在母親懷裏,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許盛業不知道喝了幾杯酒,有了些醉意的時候,把頭湊到母親耳邊說:“大老爺和大哥還特地去傳聞中的賢太子的宅子去看過。那宅子在城中冷僻的一個角落,冷冷清清,破破爛爛,還沒大老爺家的宅子修繕得好。據帶路的藥鋪掌櫃說,到下雨的時候,那個後院就會有賢太子彈琴唱歌的聲音。”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爲可,四摘報蔓歸。”

    這是章懷太子李賢黃臺瓜辭。章懷太子被廢后貶居巴州,心懷幽怨,時時在庭院中撫琴低吟他自己所做的歌。

    許盛業感慨:“這個老孃們兒真毒啊,自己的兒子也殺!“

    母親嚇得捂住他的嘴,低低地說:“小聲點兒!我聽說現在衙門裏,凡有告狀的都要接待,還送路費。你這麼大聲,要是給人告了,如何得了!”

    許盛業不語。

    母親半晌才低低地問:“真是她殺的?爲啥啊?虎毒且不食子——”

    許盛業湊到母親耳邊悄聲說:“你不知道,都說章懷太子不是太后親生的,是太后的姐姐韓國夫人跟先皇的私生子。當初是在去泰山封禪的路上所生,就是爲了掩人耳目。生出來後放在太后名下。那個時候太后還是妃子,當然名下的兒子越多越好。可是等太后成了皇后,這兒子變成太子,又不聽話,你讓太后怎麼能不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後快?”

    母親長嘆:“啊喲,所以自己的孩子要自己養,跌在後娘手裏就遭殃,命都保不住!”

    她看了我一眼,我的眼睛已經半睜半合。她疼愛地在我的臉腮上親一口,迷迷糊糊之間,我似乎看見她臉上滿是母愛的光輝。

    那晚我吃了太多飯,喝了太多湯,睡眼惺忪地半夜起牀坐馬桶,朦朦朧朧之間只聽到對面母親的臥房裏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音,破敗的牀板咯吱咯吱地響,夾雜着母親的呻吟聲,許盛業興奮地呼喝聲:“你這個婆娘,想不想你男人?快說,想不想?”

    母親斷斷續續地喘息:“想。”

    “就是想?”

    “想死了。”

    “想死誰了?”

    “我男人。”

    “你男人是誰?”

    “是盛業——”

    “你就這麼叫你男人?”

    “想我親親——親親的哥哥。”

    “哈哈,我的心肝,我的寶貝,哥哥我愛死你了!來,讓哥哥好好爽爽!”

    窗外搖曳的樹影映着明晃晃的月光落在乳白色的窗紙上。我揉了揉眼睛,發了半天怔,起身提了褲子,蓋上我的小馬桶的馬桶蓋,又爬回牀鋪上。

    對面臥房裏的聲音似搖籃曲,催我入眠。

    第二天早上,母親起得比平日要遲。她起來的時候,我已經踩着小兀子將乾糧放進鍋子燒水蒸。母親驚異地說:“阿草,你居然會自己做飯了!”

    我抿嘴衝她笑笑:“這樣爹爹和娘一起牀就能喫到阿草做的飯!”

    母親大約覺得自己失職,臉一紅,拎了自己臥房的馬桶出門去倒,然後再倒我的馬桶,一起在後院井裏取水洗刷,洗過的水澆在菜地裏。

    我聽見隔着院牆,張大娘跟母親一來一往地聊天。

    張大娘說:“阿草娘,你看你們太客氣了,還給我們帶了那麼多東西!”

    母親的聲音充滿了幸福和喜悅:“她爹爹說多虧你們照顧,遠親不如近鄰,那點東西不算什麼。”

    張大娘道:“這一去,你們家阿草爹可見了不少世面吧?”

    母親說:“可不是,跟我講了半宿。多虧了族長大伯提攜,都不知道拿什麼去謝人家。”

    張大娘說:“可不是,人家穿的是綾羅綢緞,喫的是山珍海味,庫房裏米麪成倉,銀子堆

    山積海,你送什麼都不入眼。要我說,阿草爹爹給人家好好幹就是報答人家了!”

    母親說:“話是這麼說,可不送點什麼總覺得不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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