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23 婚嫁
    母親的身體時好是壞,每一次有所好轉之後,狀態都比以前要差一點,很難再恢復到生病前的狀態。因爲她的婦人病,經常經水不調,母親沒有再懷孕,甚至與許盛業的夫妻之事也受到阻礙,爲此許盛業脾氣更加暴躁,經常尋釁吵架,乃至動手打人。

    自從那次我跌落棗樹磕破頭,自己配藥治得疤痕不留,自己家裏和張大娘家,不管誰要生病,我的腦子裏都會跳出相應的藥方。吃了我配的藥,假以時日,這些病都會痊癒。

    漸漸地母親和張大娘都對我有這種能力深信不疑。我自己也省得,我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會像大夫那樣給人看病。

    母親是個很不好的例子。她讓我一開始就懂得,醫者不是萬能的。人的命運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自然之中,外力作用再大,有時候也有它力所不能及之處母親的健康一日差似一日,主要原因是她心情鬱結,不得開解的緣故。

    她的心情隨着許盛業的喜怒而波動。通常許盛業也有明白的時候——婆娘,你不好我也不好,咱倆都好這個家纔會好。在這個時候,母親的心似乎能有一點點溫暖,心內升起希望;可是往往話音剛落地,言猶在耳,改日他便會怒目圓睜指着母親的鼻子破口大罵——這點事你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麼?養你在家裏就是讓你白喫飯的嗎?

    這個時候母親的心會隨着激流墜落瀑布的獨木舟,被摔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母親不復那個獨立支撐門戶的頑強女人。她變得多愁善感,她變得軟弱無力,毫無自信。她經常忘記每天要做的事情,本來要拿瓢舀水刷鍋,轉眼卻坐在竈下燒火,燒得空氣中瀰漫着灼鐵的味道。

    纔剛剛三十的母親,鬢邊居然有了白髮。

    是的,時光如流水沖刷着不堪的歲月,風推着時光,雨淋着夢想,讓對生活充滿了嚮往的女人和孩子,如行屍走肉般穿過破碎的現實。

    我已經十二歲。阿醜十三歲。她比我寬一圈,高一截,像個十足的大姑娘。她明眸皓齒,皮膚白皙,頭髮烏黑,亭亭玉立。她總是快樂的,走路似一陣風,像是要飛起來的樣子。村裏早就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張大娘卻捨不得她出嫁,總以阿牛哥還未娶親爲由推託媒人。

    做媒的也都是本村婦人,拍着巴掌說:“哎喲喲,男娶晚女嫁早,哥哥比妹妹晚兩年也是很多的。你先把阿醜嫁了再給阿牛說親不遲。你們家現在日子過得多紅火,只要你開口爲阿牛去提,難道還有人不肯嫁不成?”

    張大娘只是道:“孩子們都還小,不急。”

    媒人巴掌拍得更響:“哎喲喲,這兒子耽擱兩年不打緊,阿醜都十五了,再拖兩年成了老姑娘如何了得?現在找還能是你家挑人家,等兩年是人家挑你家!”

    張大娘道:“我家我不當家,等她爹回來再說。”

    媒人叫起撞天屈來:“這話別人說我信,你說我不信!許家村裏誰不知道你張大嫂你讓張大哥站着死,他不敢坐着死?!”頓了頓她猛然想起什麼,低頭過去悄悄地問道,“你這會兒遲遲不肯給阿牛說親,該不會真是等隔壁那個小丫頭吧?唉喲我說嫂子,不是妹子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她真的不是那啥精怪,你看她那小身板,能做咱們這樣人家的媳婦嗎?那身板,你叫她鋤田還是叫她挑水?你掙下的那些個傢俬,還不夠她吃藥的呢!不過呢,她若是嫁你家阿牛,吃藥倒是不愁,孃家就是種藥賣藥的!”

    張大娘瞅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都是些孩子,什麼婚不婚嫁不嫁的,還是再等個半年一年的吧,不急,不急。”

    打發走媒人,張大娘倒沒去跟張大伯商量,反而跟母親說起私房話:“許家村就有三家來求親的,你說我答應誰?且不說這些孩子有沒有出息,就算都有出息,我答應這家,就得罪那兩家,以後這日子咋過?她還說讓我親上做親,娶個許家的姑娘做媳婦。妹子,我張家在許家村是小門小戶,娶個許家的姑娘,跟我合得來還好,要是合不來,她三天兩頭地往孃家跑倒便當。再找幾個孃家兄弟姐妹上門來鬧,我這個做婆婆的還活不活?”

    母親抿着嘴笑:“嫂子顧慮得周全。”

    張大娘接着說:“下河那邊也有兩家來提親的。好像是哪天那戶人家的婆娘來我們村走親戚,不知怎麼看見我家阿醜了。按理說下河那邊地平土肥,家裏但凡有畝田的,日子過得比咱們村都好。可是我聽說他家的男人打婆娘打得兇。一般人急眼了,也就脫下鞋打兩下,他家的男人打婆娘,大耳瓜子往上忽不說,還動過鋤頭扁擔。妹子,娶媳看丈母孃,嫁人看公爹。這家這爹爹這樣對娘,你說他兒子將來一急眼,還不學他爹那樣打我家阿醜?不幹,我家阿醜像珍珠一樣長大,雖然沒有大宅裏的千金那樣穿綾羅綢緞,喫雞鴨魚肉,可是粗茶淡飯的,也沒虧過她,更沒打過她,她怎麼能受那樣的委屈!”

    母親一聽,觸到自己的心事,深有同感,便長嘆一聲道:“嫂子說得是。嫁個漢子,不只是穿衣喫飯,還要日子過得舒暢順心。這日子呢,上有長輩幫扶着,下有兩口子自己勤快點,哪裏能過不好呢?”

    張大娘拍手道:“可不是這理!我對阿醜婆家也不挑剔,只要孩子好,家裏有個幾畝田,能喫飽飯就足了。還有一家提親的,家裏田地有幾畝,父母也相敬相親,只是這孩子不成器,呼朋喚友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據說他家裏婆娘說了算。這婆娘溺愛孩子,男人也沒辦法,時間久了,沒人管得了這孩子。我們阿醜不嫌貧愛富,可總不能過了門裏也當家外也當家,要我們阿醜養着男人吧?!”

    母親點頭道:“所以嫂子還是拿不定主意。”

    張大娘點頭說:“我小姑子正在城裏給她物色呢。她這一向過年過節的,時常到鎮上姑姑家走親戚,也見過幾個親朋,有個兩戶人家上小姑門去說合,小姑已經帶話過來,說過一個月讓我們藉着給她過生日的機會,多住幾天,多看些親朋,特別是那兩家的孩子。我在想,要是那兩個孩子有一個不錯,我就把阿醜嫁到鎮上去。雖然鎮上離家遠了點,回孃家沒那麼容易,可是爲了阿醜打算,我也罷了。”

    說着張大娘眼圈紅了,彷彿阿醜明日就要出嫁一樣。

    母親看看我的房門,感同身受,也陪着掉幾滴眼淚,說:“唉,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就要娶親的娶親,出嫁的出嫁。嫂子,你好福氣,有兒有女,雖然阿醜要嫁人,可是阿牛將來也要娶親,一進一出,你不虧。你看我,這些年就阿草一個,不曉得將來會嫁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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