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71 血緣
    太平公主是女皇陛下最小的孩子,皇嗣殿下是太平公主最小的,也是跟她感情最親近的哥哥。她親自轉身去門口迎接。

    皇嗣殿下見了公主很是意外與驚喜。等他看到公主身後的一羣人,尤其是武崇訓,臉上的笑容稍微褪色,隨即又濃厚起來。不過,這笑容的前後,內容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這一點上來看,壽春王跟皇嗣殿下最像。他們兩個人的笑容都像微風一樣柔軟,也都像面具一樣,似乎是掛在臉上的。

    而相貌上,壽春王也比臨淄王更像皇嗣。

    皇嗣殿下微笑道:“大家都在呀。”他特地對着武崇訓說,“犬子的一點小病,讓梁王費心了,你替我向你父親表達感謝吧!”

    武崇訓忙說:“剛纔公主轉達皇上的教誨,大家都是至親,理應和和氣氣,相親相愛。”

    一句話同時表達了無數馬屁與人情,真是一個人精。可是我看到臨淄王的臉上似乎現出牙酸的摸樣。

    西門雀特地跑到近前展現出一個淑女應有的風度,以一個甜美的笑容晉見皇嗣殿下:“給表舅殿下請安!”

    皇嗣殿下以手相扶:“阿雀啊,幾日不見,越長越漂亮了!”

    臨淄王用手托住要跪下行禮的我,替我介紹:“父親,這是皇祖母派來的何神醫。她身上有骨傷,父親免她的禮罷!”

    皇嗣殿下和藹地說:“勞煩何姑娘走一趟。何姑娘的大名一向有所耳聞,今日能夠一見,實爲幸焉!”

    作爲皇嗣對我這樣一個寄居在宮中沒有什麼名分的宮女,他都能這樣謙虛謹慎,這在皇族之中,自古而今,大約是空前絕後的頭一份吧?

    太平公主拉着皇嗣殿下復又坐下。公主絮絮地說:“這幾日忙,總也沒見着皇兄,一向身子可好?”

    皇嗣殿下道:“還是那樣,有些宿疾總也治不好,時不時地在家養病,不能替母皇分憂,有負母皇的厚望,愚兄心中實在有愧。”

    太平公主的微笑有了然的味道:“慢病要慢慢保養,皇兄身體爲要,不要逞強,後面的日子長着呢。我看着大郎這次的病比一般的傷風要重些,倒是要當心。這個阿草,皇兄切莫以爲她年紀小不懂醫理,她確實有些能爲的。母皇吃了她開的藥,都說比御醫開得好。她開的藥,且給大郎喫着,讓人盯緊了,若是真的不好再停不遲。”

    皇嗣殿下道:“母皇用人有道。她差的人定然是好的。”又轉頭問臨淄王,“大郎可吃了藥?”

    臨淄王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回答:“稟父親,剛吃了睡下。剛纔姑媽進去看過大郎,大郎說了幾句話,有些疲倦。”

    皇嗣點點頭,眼中露出真實的擔憂:“讓他睡,讓他睡,別攪擾他。”他的眼神和語氣,與幼時我看到的張大伯看着阿醜姐姐的眼神並無多少分別。這一刻,他不是皇嗣,他是一個父親。

    武崇訓立刻拱手道:“殿下無需擔心。大郎他從小福大命大,定然吉人天相。”

    西門雀連忙用一種溫婉清脆的聲音拍手附和:“是啊是啊,表舅殿下,大郎哥哥定然吉人天相,很快康復。”

    一派天真爛漫,溫柔可人的樣子。我看見臨淄王的脖子上,一批綠豆般大小的疙瘩正風起雲涌。

    我也肉麻地打了個哆嗦。

    皇嗣殿下點點頭,和煦地對西門雀說:”那就借阿雀的吉言了!“

    西門雀臉紅着低下頭,眼看腳尖。

    這一下,我感覺太平公主光滑細膩的皮膚也變得粗糙起來。

    武氏李氏兩家人都有在場,通透寬敞的西偏殿,像是拉了層層的紗帳,帳子的一邊是李氏,另一邊武氏,大家說些天下百姓都知道的話,給出皮笑肉不笑的含蓄笑容,互相寒暄着吹捧者不痛不癢地應酬着,連我這個外人都感到了疲乏。我看見周圍侍立的侍女和內監,無不現出疲憊的面容。

    果然最後太平公主起身道:“我們大家都告辭吧。大郎這幾日都睡着,不可能見客,如果有人來訪,三郎且替他擋一擋。這孩子還是需要靜養。”她轉頭問我,“阿草,你說呢?“

    我受寵若驚,連忙道:“是,病人至少一個月之內不宜見客。”

    太平公主又問:“這副藥要喫多久?一直喫還是——”她停住不說,拿眼睛盯着我。

    我躬身又答道:“以壽春王殿下今日的情形,最好是每日都來看看,調整其中的配藥。”

    太平公主道:“如此,那麼我跟你一起進宮一趟吧。只怕這次你回宮,母皇要召見你呢。”

    於是我與蘇又明等一起,跟着太平公主回宮覆命。太平公主不忘提醒西門雀與武崇訓:“阿訓阿雀,你們也一起走吧。你們倆也不是醫生,留在這裏沒有什麼用場,徒然添亂。”

    兩個人恭謹地一起答道:“是。”

    一行人出來,武崇訓與西門雀落在後面。

    太平公主緊板着臉,微微蹙眉。乘了轎子到外院的車輦處,太平公主對着西門雀招手:“阿雀,你還是跟我一輦吧。”

    若是往日,西門雀巴不得要跟太平公主一輦的,可是今日,她似有些不情不願。

    在公主的注視下,她只得上了公主的車輦。

    太平公主擡頭望望天,對武崇訓道:“你快回家將大郎的消息告訴你父親,免得他空勞牽掛。”說得好像梁王真的對壽春王的病情憂心如焚,焦慮不安一樣。

    武崇訓低頭行禮道:“侄兒恭送姑媽回宮!”

    太平公主坐回車輦之中。

    我與蘇又明等各自上了自己的宮車,跟着太平公主的儀仗後面,咕隆隆地回宮。

    下了車輦,改乘宮內小轎的時候,太平公主沒有任何感情地吩咐:“阿雀你早點回去休息。記住下次不要自己私自出宮,要出宮叫上惜福郡主,免得徒惹是非。”

    西門雀恭恭敬敬地斂容道:“多謝公主殿下教誨。”

    太平公主換了一副溫暖的面孔對我說:“阿草,你跟我去見母皇。”

    我是大可不必骨頭輕的。公主對西門雀再嚴厲,她們之間多多少少帶點血緣關係,西門雀就算是外圍的,也跟武家沾親帶故;她對我再和氣,我也不過相當於街頭隨手撿來的孤女,哪日不相干了,便毫不相干。

    母親入獄後許家那嗜血的表現,他們對許盛業種種惡行的維護,對母親品行的誣陷,讓小小年紀的我已經看到了血緣親族關係的威力和人情的冷暖。在血緣面前,事實和真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維護血緣的統一延續和家族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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