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16 劫數
    悠蘭臉色蒼白地回到百草居。雖然她已經在極力地掩蓋自己的不安,我還是感覺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她接替了春雨,讓春雨下去休息。我有些忐忑地對她說:“姐姐被人問了半天,也累了。我這裏外敷的藥也換過了,內服的藥也喝過了,無甚大事,姐姐且去眠一眠,休息休息吧。”

    悠蘭摸了摸我的額頭,看見我高燒已退,又起身檢點我身邊的茶水,叮囑小宮女幾句便告退。她走到寢殿門口停下,想了想又對着值班的小宮女揮揮手命她退下,才走到我榻前坐下,在我耳邊低低地說:“我想還是要說給姑娘聽聽,也讓姑娘有個準備。若沒事最好,若有事,也省得給人打得措手不及。”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不過是例行公事去問了口訊,爲何會說這番話?我爲女皇陛下擋了一箭,不說護駕有功也罷了,難道還能有罪嗎?

    悠蘭緩緩地說道:“不知爲什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些被傳喚的宮人,有的是洛陽府府衙裏的師爺和刑官訊問的。而我們宮裏的人都是洛陽令來大人親自訊問的。他問我,可知道姑娘前幾日休沐到宮外去見的什麼人——姑娘,你出宮的那日是不是遇到過來大人?”

    我吃了一驚,幾乎要從榻上坐起來:“什麼?他居然向你問起這個?你怎麼說?”

    悠蘭把手輕輕地按在我胸前,撫慰我躺下,溫柔地說:“我自然實話實說,告訴來大人阿醜姑娘護送小叔和兄弟上京,在阿忠侍衛府上暫住,要姑娘出宮一見,以敘舊情。我把你和阿醜姑娘的淵源也都一五一十地說了——這些東西本來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若不說,或者不實說,改日他若派人查起來,反是無事生非。只是我一路走來,碰到小魚兒,聽他說來大人懷疑是廢太子賢的愛妾或者其女乾的,我又想着那廢太子賢幽禁巴州,而姑娘又來自巴州——”

    我又驚又怒:“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莫非我是廢太子賢的愛妾?哦不,前太子賢的女兒?我倒希望我是——”不管怎麼說,廢太子也是太子。廢太子去世之後的幾年,女皇陛下復追封他爲雍王,他在冊的兒女雖然幽禁,但也有郡王或者縣主的封號,怎會受西門雀的鳥氣?!

    悠蘭道:“若是狄仁傑狄大人審案,自然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皇上命來大人審理此案,這來大人又是最會羅織罪名的。我一路想着,他問得這麼仔細,是不是已經想着要往我們這裏羅織了呢?”

    我想起那日在南市見到的來俊臣,相貌雖英俊,但是神色之間有股異常的暴戾之氣,不免絕望起來,覺得定然是這麼回事了。我且懼且悲,忍不住握住悠蘭的手道:“若是連累你和春雨兩位姐姐,叫我實在難以心安。也許我們村裏的人說得不錯,我確實是個掃帚星。”

    悠蘭搖頭道:“自我們跟姑娘一起遷入百草居,早就生死一處了。我擔心這樣一來要連累阿醜姑娘。姑娘要不要設法通知阿醜姑娘,還是讓她先回家鄉避一避吧。等風頭過了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可是,來俊臣的爲人我就聽說。若他真的想把我羅織進去,我身邊的悠蘭春雨,哪個能倖免?來自巴州的阿醜更不用說,就算逃回巴州,他也必然把他們追回來。

    我立刻說:“不行,你想辦法讓小魚兒給阿忠帶信,讓阿醜出去避一避,但不要回巴州,隨便去什麼地方都不能回巴州。”

    悠蘭想了一想,點頭道:“我一定設法把消息傳給阿忠侍衛。”

    可是已經晚了。當天宮門已經下鑰,非有詔命各宮宮人在這個時辰是不許出宮行走的。好容易等到天亮,當小魚兒急急地把訊息帶給阿忠侍衛,阿忠侍衛也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要託人帶消息給我。

    阿醜一家四口,具被投入洛陽府大獄,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不準探視。

    我聞言淚如雨下。對於張大娘一家來講,我確實是個不祥之人。先是與我家做鄰居,因爲作證說了幾句實話得罪許氏一族,害得阿田哥被攆出許氏公學,張大娘一家被迫賣了房屋土地,離開家鄉搬到巴州城裏從頭開始;如今以爲我在宮中做女官,阿醜能夠千里送親趕考,在洛陽立足,誰知卻因爲我的緣故被人羅織罪名投入大獄,生死不知。

    只怕此劫凶多吉少,後果不堪設想。我若獲罪,死不足惜,反正我是一個孤女,上無父母要奉養,下無兄弟姐妹需扶持,更無子女需撫育,只是悠蘭春雨與阿醜一家又有何辜,要無端被我連累?

    我心中一急,顧不得高燒剛退身體虛弱,趕緊起身命春雨幫我穿衣,說道:“去見上官大人!”

    春雨也是六神無主,手忙腳亂地幫我找衣裳。悠蘭覺得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也不勸我了,只命小宮女將剛剛給我煎好的藥端上來,說道:“姑娘好歹把這碗藥喝了再去。”

    我顧不得那藥還熱着,一口氣把它喝下去。喝得急了,差點嘔出來,強力忍住。春雨幫我把衣服穿上,悠蘭又端給我一小碗蜂蜜水嚥下,我帶着悠蘭便往上官大人的宮裏疾奔。

    上官大人剛從御書房回來,正寬了外衣在喝茶稍事休息。我不等通報便急急地奔向前,撲倒在地,拽着她的裙襬大哭:“大人救命!”

    上官大人從來沒見我這個樣子,嚇得趕緊站起來,旋即彎下腰扶我:“起來說話。這是怎麼回事?”

    自入宮以來,不是沒被女皇陛下責難過,也有過性命之憂,但是每一次我都從容應對,置生死於度外。這樣驚慌失措大喊救命,在她看來,還是首次。

    “大人,”我伏地叩頭不止,“這次非關阿草生死,實在是事關阿草恩人一家生死。我義姊阿醜被來大人投入大獄,生死不知。我義姊是我義母最愛的孩子,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義母勢必不能活;若我義母不能活,我義母一家便家破人亡。他們於阿草有再生之德,若他們家破,阿草實在無顏獨活在世上。”

    說罷,我嗚嗚地哭倒在地

    。上一次我如此求人,還是替母伸冤的時候。

    上官大人轉頭對悠蘭道:“她已經急火攻心,迷了心智。你把事情且說清楚。”

    悠蘭跪在我身後,一五一十把她所知所得都分說明白。她最後補充道:“洛陽府差人從阿忠侍衛府上把阿醜一家四口帶走,外面的消息傳不進去,裏面的消息傳不出來,着人去探視,又不許探視。阿醜夫婦與兩個書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大人也知道姑娘的故事,自幼受恩於阿醜一家極多,奉義夫人之案又連累了她家賣房賣地,舉家搬遷,所以姑娘心神大亂——她一聽說這事,就自責是個掃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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