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20 羅織
    我原以爲悠蘭與春雨會爲我的入獄憂心如焚,到處找人互通信息,因爲我們的利益是連接在一起的。撇開命運榮辱相關不說,這些日子的相處,已經使我們產生了姐妹般的情誼,我也知道阿忠會爲我奔走,多半是託程思德打通洛陽府的皁隸們,給我行個方便。可是我沒想到兩位深陷囹圄的皇家貴胄居然也擔着風險,並不因爲我的渺小卑賤而置身事外,肯這般的垂憐我,真讓我我感動莫名:“阿草何德何能,勞兩位殿下如此費心?”

    雙兒嫣然一笑:“壽春王殿下如此費心大家都知道,可是臨淄王殿下如此費心,他說是因爲你和你的宮人春雨救過他一次,他欠你一個人情。”

    我救過他一次?我凝神細想——他是指壽春王抱病期間他背旨去南市玩耍差點撞上高陽王與西門雀,被春雨急中生智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得以脫身那一次?我第一次見雙兒,也是那一天吧!那一日,她吵着她的父親,果毅都尉王仁鮫給她買一雙波斯繡花皮靴,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至今歷歷在目。

    凡是受到父親寵愛的女孩,我都羨慕喜愛。

    停了片刻我遲疑:“這樣隨意攀附諸王及公主,縱使有一日我命保住了又回到宮裏,怎麼有臉見他們?”

    雙兒微微笑道:“真是知何大人者,壽春王殿下也!壽春王殿下料到何大人有此顧慮,讓我給大人講講狄仁傑狄大人的故事。殿下說,大家都懂你,不會怪你。”

    狄大人當年被來俊臣以“謀反”誣陷,狄大人爲保命便先招認罪行,然後寫了自白書想方設法由其子送進宮裏,遞到女皇陛下案前,於是死罪改成貶官外放。

    我又遲疑地看着她。雙兒又微笑:“你放心,你那個阿醜姐姐,武大人早就託過父親。父親想辦法買通了杏林高手,特地配了幾副藥偷偷給她吃了,這幾日她燒得昏昏沉沉,來俊臣不會審她,她暫時是安全的。”

    我略略放下心來。回想一下,不免又有些擔心:“一直髮燒,人會不會燒壞?”

    雙兒笑道:“哪能讓她一直燒?不過讓她一時好一時壞,神志不清罷了。這藥不會要她命,也不會要她傻,倒是以後若是出獄了,身子會有些損傷,着實得養一段時間。不過,身子再弱,也比送命好吧?”

    能讓人人談虎變色的,整個帝國,也只有來俊臣了。

    犯婦們吃了犯,有些力氣了,不免做出各種聲響來。有喊冤的,有病痛不過呻吟的,有神志不清喫喫笑的,也有憤怒以及高聲怒罵的。王獄婆有些不安地扭動身子,低聲道:“雙兒姑娘,時辰差不多了。萬一被人認出來,老婆子一把年紀,飯碗丟了事小,這洛陽府的刑罰可禁不起了。”

    雙兒對着王獄婆福了福,笑道:“王奶奶這些年了,磨牙的毛病總也改不了。”

    說着她輕快起身,將食盒與粥罐都收好,將風帽攏上頭頂,安慰我說:“何大人切莫灰心,請相信臨淄王殿下定然有法子的。”

    前面她口口聲聲是受兩殿下之託來看我,這會兒卻只提及臨淄王殿下“有法子”救我,更兼她提起臨淄王殿下的時候雙眼閃閃發亮,滿是信任與崇拜。入宮這些日子,我已經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經歷了與壽春王殿下和阿忠的求婚拒婚,眼看着高陽王與西門雀的眉來眼去,臨淄王與惜福郡主之間的暗通款曲,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不敢肯定臨淄王對雙兒的心意,但是雙兒對臨淄王的心意,不用說就能明白。

    作爲下級校官的女兒,她什麼時候與臨淄王殿下有了交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可臨淄王殿下心儀惜福郡主,對她的情意能有什麼樣的態度?

    我不免擔心起來。可是我又不能說不能問,只能掙扎着勉強欠身道:“請雙兒姑娘代我向兩位殿下致謝。也請令尊大人代爲向阿忠致謝。請轉告阿忠,我一切都好,毋須掛念。”

    雙兒掩住嘴,在我耳邊悄悄地笑道:“唉喲,只轉告武大人毋須掛心,可見何大人心歸何屬!可憐的壽春王殿下,白白操了那許多心!”

    我一時面紅耳赤,待要辯白,又不知從何說起。雙兒按住我安慰道:“何大人且休養着吧,我真得去了。”

    她轉身走出牢房。王獄婆一聲阿彌陀佛,連忙把牢門上了鎖,陪着雙兒走出去。

    也是那一日王獄婆再進來的時候,說了一件事給我聽。就在前一夜來俊臣大宴妻子王氏的貴戚的時候,他的打手兼好友衛遂忠偏生不識時務地上門蹭酒喝。衛遂忠與來俊臣相識於微末,經常一起雞鳴狗盜。來俊臣當官之後,很多不便自己出面的事,便讓他出面;很多完結不了的案子,少不得與他圖謀。來俊臣所辦的案子,十個裏面倒有八個裏面有衛遂忠一半的功勞。他們兩個狼狽爲奸,臭味相投,堪稱無分彼此的好兄弟。衛遂忠去來俊臣家蹭酒,比去酒肆還要頻繁。

    可是那一日,來俊臣看着滿座的豪族親戚,各個衣着華麗,舉止優雅,他忽然覺得衛遂忠太過粗俗。他原本只是個街頭混混,語言粗俗,學識更是一點沒有,如果讓他坐在這些人中間,未免讓他太沒面子。

    好歹他現在也是貴人家的女婿,朝廷的肱骨之臣,怎麼能讓這些貴戚們看見他與這麼粗鄙的人廝混在一起?

    於是他吩咐家人:“告訴他我不在,讓他改日再來。”

    這在衛遂忠的來府蹭酒史上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怎麼回事?這大街上都知道來大人今晚打開酒宴,請的都是達官貴人,怎麼可能不在家?平日裏我來喝酒怎麼他都在家?是不是因爲今天的客人都是貴人,我不配跟他們一起喝酒?

    這衛遂忠到來府之前,已經與一幫弟兄在酒肆裏喝過了頭巡,在弟兄們的啓發下,原是想了幾個讓我開口招認的好法子,要獻寶一樣獻給來俊臣。沒想到他火熱的一顆愛主之心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勃然大怒,推開攔住他的家人,熟門熟路地闖了進去。

    “來俊臣,你個過河拆橋的王八蛋!你今天喝酒了,你攀高枝了!你座位裏都是豪門親貴,都是高門大戶了!怎麼你要幹活的時候就想起我們苦逼兄弟了呢?你以爲你是誰?你娶個王家的女兒做老婆,自己就變成王家人,王家就高看你一眼了?我呸!屁吧!王家認識你是誰啊?啊?你不跟我一樣,也不過是鄉下的一個二溜子,靠造謠高黑狀混到今天的地步,哈哈,你就忘了根本,以爲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呸!你不過是個麻雀罷了!”衛遂忠肯定是喝酒了,居然藉着酒蓋着臉,說出這般無法無天的話來,那些家人們頓時呆若木雞,都忘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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