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37 計劃
    來俊臣被洛陽城中百姓千刀萬剮之事震驚了朝野。女皇陛下眼睜睜地看着“寢其皮食其肉”居然從書本里走到現實,心裏不是不駭然的。她特地下詔陳列來俊臣種種罪惡,給予這個罪臣滅族,抄沒家產的身後判決。

    女皇陛下在詔書裏宣示百姓:“應該誅滅他全家族,以伸雪百姓的憤恨,可依法查抄他的家產。”

    當然,這份華麗的駢儷體詔書也出自上官大人之手。

    作爲審理來俊臣一案的功臣,張柬之受到朝野官民的一致稱頌和尊重。女皇陛下也好生撫慰,給了許多賞賜。

    來俊臣一案之後,宮裏遲遲沒有對我的案子做出最後的定論。這個案子已經由張柬之大人與來俊臣的卷宗一道呈進宮裏,也許是女皇陛下事多,爲契丹謀反一事費神,也許是來俊臣一案令女皇陛下傷神,她無暇顧及我。

    阿醜的漆鋪開張了。她跟街坊熟識起來,相處融洽。我一日對她說:“你這裏院落淺窄,兩邊廂房都做了庫房,那漆又是極佔地方的,我總住在這裏也不是什麼事,不如也在宮外買了宅子,到時候搬過去也便宜一些。若是你這裏庫房不夠,還可以把貨堆在我的宅子裏。”

    阿醜擡眼看看我,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閃着希望的光:“阿草,你想通了嗎?可是要出宮過活?”

    “長遠打算還是在宮外生活自在些。”我在宮內行醫多時,對自己的生存本領已經是不怯了。用現代的話來說,好歹我也算術業有專攻的專業人士。

    宮內遲遲沒有消息,阿醜也有感覺。但是她還是不確定地說:“如果你買了宅子,皇上又不想讓你出宮,那你該怎麼辦?”

    我想了想說:“我是宮中女官,是有休沐的。大不了休沐的時候回到自己家裏住一日,也是好的。若實在不能出宮,就讓你幫我管着,給你做庫房吧。”

    阿醜想了想,說道:“你要什麼樣的宅子?若是你出來住,可以買離南市近,但是在南市之外的巷子裏的宅子,行醫方便又安靜;若是你常年在宮裏,十天半月纔出宮住一天,這宅子白放着不住人是要壞的,不若買在南市,可以租給人家開鋪面,你只管坐收租金。你出宮住個一天,不如就住在我家。”

    一句話說得我倒彷徨了。

    阿醜說道:“不如先這樣——我找經紀,讓他替我們兩種房都留心着,反正看房也要些日子呢。”

    我點頭:“還是你考慮得周全。”

    當下我與阿醜計議已定。

    也纔是第二天,阿醜就被太平公主宣召入府。

    當時我正在廊下舒活筋骨,悠蘭匆匆走來,在我身邊低聲地說:“公主宣阿醜姑娘進府,也不知什麼事情。”她神色的忐忑只有我能感覺到。悠蘭多年的宮廷生活,養成無論何種情勢之下都不做耳語的習慣。她最擅長在我對面說話,說得坦蕩磊落,但是聲音剛好只有我能聽見。

    這是多年宮廷生活養成的宮廷生存智慧。

    太平公主能宣阿醜入府,說明公主並沒有忘記她。沒有忘記她自然也沒有忘記我。所有的人都沒有忘記我,但是所有的人也許都不敢跟女皇陛下提起我。

    這意味,足夠深長。

    天意如何?每個人都在揣測天意。但是天下大事何其多,連當年文武全才的狄仁傑被貶都無人能救,何況我一個小小內廷供奉?誰又願意爲我多事?如今契丹叛亂一事,剛剛任命狄仁傑大人爲通州刺史稍稍平息,北部的突厥卻又蠢蠢欲動。冬春之交之際,突厥以長冬酷寒,各部糧草已經消耗殆盡,連春耕所需農資都匱乏之由上書朝廷要求供給,女皇陛下將與突厥相鄰六州降戶數千帳送交突厥首領默啜,並給他谷種4萬斛、雜彩5萬段、農具3千件、鐵4萬斤以支持他們進行春耕生產。如今春耕已過,突厥遣使臣來洛京答謝朝廷,女皇陛下連着數日下旨禮部安排宴請突厥使臣。

    朝裏朝外,宮裏宮外都在忙着與突厥的這場數年積累的官司。因爲宮裏的宴請太多,女皇陛下的金吾衛忙得轉不過來,每個人都加了入值的鐘點。

    所以阿忠和程思德便消失了。

    “陛下將與突厥打交道的重任都安在武氏諸王身上,魏王梁王忙不過來,連魏王次子延秀都被拉出來頂事。好像這些日子在說要派他出使突厥。”悠蘭說道。

    “我記得去年好像也派他出使的。”我想了想,似乎有點記憶。

    悠蘭道:“去年是做副使,今年做正使。說起來這來俊臣也是該殺。這些年他羅織大臣,把朝中可用之才殺的殺,徒的徒,除了武家軍,竟無人可用。可是這武家原是人丁不旺,有幸長大的幾個又有一半是紈絝——現生也來不及啊!”

    她最後一句話倒把我逗笑了。我掩嘴笑道:“想不到姐姐偶爾也有春雨的俏皮。”

    悠蘭笑道:“哎,其實朝廷事多也好,也許皇上就想不到我們了,讓我們在宮外自生自滅也沒有什麼。在我們銀子消耗完之前,趕快買一處鋪面,姑娘且做郎中給人開方看病,我和春雨在百草園這些日子,那些藥品也認個八九不離十,不如我們三人就行醫爲生,也是暢意。”

    我訝然:“姐姐也願意在宮外生活?”

    悠蘭道:“以前是不願意的,因爲我們這種宮人除了伺候人再無別的本事。宮內做人雖然兇險,畢竟銀錢方面還好,如今宮內又無嬪妃,無爭風喫醋之事,只要小心行事,性命倒也可保。若想出宮,便要嫁人,看男人臉色喫飯,誰知嫁的男人是什麼心性?若得好,自然好,若得不好,一世便不好。以前也有年長宮女被放回家,也不過給兄弟父母嫁與誰家,或爲繼室,或爲家貧無妻的光棍,挨打受罵,苦不堪言,還不如在宮中苦熬歲月呢。”

    “但是

    現在不同了。姑娘你一技在身,喫穿不愁,我和春雨也識得草藥,並不需要男人供養。若得一心人,可以嫁,若嫁壞了,合離義絕都不懼怕,大不了自食其力過一生。所以姑娘,我和春雨都很願意與你共進退。”

    霎時間,我心有感動,感激地握住悠蘭的手:“姐姐!”

    悠蘭微笑:“我們早就是一條草繩上的螞蚱了!姑娘不必擔心我與春雨如何想,凡是姑娘決定要做的事,我和春雨都無不跟從。”

    人生得一知己已經足夠,我阿草何德何能,居然可以有阿醜,悠蘭及春雨這樣的三個姐妹生死不棄!

    正午時分阿醜從公主府回來,悠蘭和春雨早在櫥下煮了豐盛的午餐,留男人在前面看鋪子,我們幾個女人圍坐一起小聚。阿醜是個性子急的,迫不及待地與我說:“今日公主喚我入府,爲當日被來俊臣羅織一事撫慰了我一通,誇我鐵骨錚錚什麼的。這‘鐵骨錚錚’四個字,我聽得耳朵都起了老繭了。我心說,誇我又有什麼用,用不頂喫,不頂穿的!結果你猜怎麼着?哈哈哈哈,公主說了,她知道我喫這官司損失巨大,所以最近朝廷要修驛館,命什麼什麼武什麼秀負責,她已經與那人說了,凡是驛館刷新需要的油漆,都從我這裏採購;公主府後面的一個什麼園子也要大修,她們家要用的油漆,也要從我這裏採購。明日一早公主府裏的一個什麼管事會帶我去那個什麼驛館去見什麼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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