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46 端午(四)
    我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一想,躡手躡腳地躲進牆角,不發出任何聲音。

    “殿下哪裏話!殿下天家貴胄,惜福怎敢對殿下視而不見?實在是皇姑祖母令我辦端午,太過忙碌,若沒留神殿下,還望殿下大人大量,莫與惜福計較。惜福還有事在身,告辭了!”

    說着我看見人影一閃,一襲黛青色衣裙,攏着淺紫色披帛的惜福郡主從容地走出來,順着甬道往湖邊走去。

    果然尾隨而追的是臨淄王殿下。

    他們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裏,誰也沒看見我。我從牆後走出,長舒出一口氣。

    “你可知道惜福爲什麼不理三郎了?”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嚇得我差點尖叫出聲。我回轉身,居然是壽春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目光卻遠遠地看向遠去的那對賭氣小情侶。

    “殿下!”我鬆了一口氣,嘆道,“你這樣是會嚇出人命的!”

    壽春王以他一貫的溫潤表情笑了一笑,旋即說道:“惜福不回三郎的信許久了。這些日子,三郎食不下咽寢不安眠,人瘦了一大截。”

    我說:“難道大郎沒發現,郡主也瘦了嗎?”

    壽春王問道:“好好的,他們也沒見面也沒吵架,可是爲了什麼惜福就不理三郎了呢?”

    我看了看左右,確信沒有人在偷聽我們的談話,方纔說道:“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兩意?這是從何說起?”壽春王問。

    我沉思片刻,笑道:“殿下,阿草在獄中的時候多蒙殿下鼓勵,還沒有表示感謝呢!多謝殿下記掛了!”

    壽春王搖頭道:“我所做的也只能如此了,真是抱歉——你還好吧?聽說你吃了許多苦。”

    我反問:“殿下聽誰說的?”

    壽春王似乎醒悟了我說此話的用意,便沉默了。

    “雙兒不是殿下派去的吧?”我問的溫和,並不咄咄逼人。

    他看看我,只能保持沉默。

    “雙兒於我又救命之恩,兩位殿下於我也有通情之義,其中是非,並非我搬弄的。但是我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有些事紙包不住火,自然會落到郡主的耳朵裏。郡主血統高貴,自尊心強,容不得別人對她不忠不義,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緩緩地說,“臨淄王殿下對我的恩義,我心領神會,郡主對我的情誼,我感激不盡。小女子認微言輕,只能提醒殿下轉告臨淄王殿下——兩個女子都是好女子癡情女子,莫要兩個都辜負了!”

    壽春王半日才艱難地說:“我想你們都誤會了——”

    我平靜地看着他:“我也是女子,這兩個女子我鬥見過。或許兩個女子都誤會了臨淄王殿下的情義,可我不會誤會兩個女子對臨淄王殿下的情義。”

    話剛說到這裏,只聽那邊有急急的腳步聲,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快點快點,你們都快點把東西搬上車,運到那邊碼頭去!”不知西門雀什麼時候跑來了。她一邊指手畫腳,一邊走到我和壽春王殿下身邊,冷笑着對我說,“別人都忙得三頭六臂,你倒好,到這裏躲懶,

    對着大郎殿下賣俏!”

    這真是沒有是非黑白了!明明是她扔下自己的職責跑得不知所蹤,我替她收拾爛攤子,修補這些“龍舟”,如今東西都收拾整齊,她來領取勝利果實,反而反咬一口說我躲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壽春王殿下的表情也十分豐富,看着十分搞笑——如此這般,我倒生氣不起來了,嘴角也泛起微笑。

    “慢點慢點,你們這兩個蠢材——莫要把那龍頭碰下來!”西門雀繼續吆喝着,轉頭對壽春王殿下媚笑如絲,“大郎殿下,三郎呢?此番賽龍舟,要看大郎的咯!”

    我忍住自己要吐出來的慾望,轉身往湖邊走去。

    壽春王對着西門雀拱拱手,追上低聲說道:“你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我笑一笑:“我沒與她一般見識。我只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壽春王忽然問道:“三郎與惜福的事,可是她在中間挑撥?”

    我冷笑:“還有誰?不過,”我頓了頓說,“我知道臨淄王殿下心中所屬爲郡主,可是殿下不覺得雙兒很無辜嗎?她這樣爲三殿下東奔西走,若不是鍾情於他,哪個閨中女孩會這樣拋頭露面不顧自己身家性命呢?如果不是希望女兒能跟臨淄王殿下終身有托,又有哪個父親敢冒着滿門獲罪的危險讓女兒這般在外爲幽禁中的宗室奔走呢?”

    壽春王便默然。

    我越說越激動,最後道:“也許兩位殿下自幼錦衣玉食,所有的臣子奴婢一向以兩位殿下馬首是瞻。我們這些天生做臣子做奴婢的,忠心事君乃天經地義。可是對於夫妻之義,有些人心胸寬廣,有先長孫皇后的容量,有些人喜歡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夫一妻一男一女。不管何種夫妻,只要心甘情願就好。”

    離水邊越近,說話越不方便了。遠遠看去,水邊已經集結了一批人,都在躍躍欲試地等待即將開始的龍舟大賽。

    壽春王忽然越過我,停在我的前面,盯着我的眼睛問:“阿草,你先時拒絕我,是因爲你喜歡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夫一妻,一男一女麼?或者你也有先皇后長孫之德?”

    我擡眼看他。他的眼睛溫和之外,又有明亮真誠之色,眼神裏透出的是認真與執着。我心虛地低下頭,紅了臉腮,微弱地說:“說的明明是郡主與三殿下的事,殿下怎麼扯到我身上了?阿草一介村姑,怎麼敢與殿下說道這些?時辰不早了,殿下還是早些過去吧,龍舟賽要開始了呢!遲了多不好。”

    我從他身側繞過去,快步向湖邊跑去。瘦有瘦的好處,有條縫隙便能逃生!

    湖邊集結的人越來越多,壽昌郡主與荊山郡主正在拿着名單清點人數。我擡頭看向山坡上觀景臺,只見女皇陛下高高地坐在蓋傘之下,太平公主坐在她的身邊,大約向她介紹着今日龍舟賽的規則。

    等到那些“龍舟”被宮人們從宮車裏搬入水中,人羣中頓時響起一片片的鬨笑聲。我再看向觀景臺,只見女皇陛下已經笑得東倒西歪,摟着身邊美貌如花的“六郎”,不能自已。

    連太平公主、上官大人及千金公主,以及身後所有觀景的來賓們,沒有一個不前仰後合,發出劇烈的鬨笑聲。

    賽事還沒開始,已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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