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變成了衆人眼裏“幸運的清道夫”。
惜福郡主原本還爲我慶幸:“若阿雀不願嫁,皇姑祖母也不能逼她嫁,對於阿忠來說,這是好事。”
公主探望過西門雀之後,西門雀還在繼續禁足中,惜福郡主便說:“不妙。若她不答應,皇姑祖母一直將她禁足,只怕阿雀頂不住,最終還是嫁了。”
荊山郡主冷笑道:“不管怎麼說,做不了郡主公主,做個縣主也不錯。若她那祖母還活着,她連個縣主都夠不上。”
而阿忠呢?阿忠那裏根本就沒有動靜。據說他的同僚們已經多次拿他打趣,半認真地說着“苟富貴,勿相忘”之類的話,而他總是淡淡一笑說:“莫要取笑。”
宮中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忙碌的勞作之餘,這是一盤鮮顏的顏色,給大家單調重複的生活增添了無數的色彩。情愛,婚姻總是女人們愛談論的話題,因爲只有這類的話題,才能讓這些常年見不到男人的女人們名正言順地說起男人。
直到宮中出了另一件更富色彩的情色事件——六郎張易之向女皇陛下推薦了他的堂兄五郎張宗昌,兩位絕色美男子同侍女主,據說女皇陛下已經令人爲她的龍牀做一牀絕寬的大被以供三人同臥。
一時激起千層浪。這已經決對驚世駭俗了。當女皇陛下還是先皇妃嬪的時候,先皇也曾擁有很多女人,不過他令這些女人各居各院,從未讓兩女一起伺候他三人同枕。這些女人不同枕已經殺得你死我活,若要同枕,只怕要血濺龍牀了。
兩個如花似玉的美男子在女皇陛下跟前和平共處,這也是空前絕後的奇蹟了。女皇陛下在如此年齡,慾望如此強烈,讓人們不得不歎爲觀止。
所謂的女人沒有慾望,女人的慾望到了某個年紀就會消失,是個徹頭徹尾的社會謊言,是男人編出來騙女人的。若你不受騙,便是淫婦,蕩女。
這件事於後宮是驚豔,於前朝是驚風駭浪。雖然那些腐朽的臣子們已經被女皇陛下的血腥殺戮嚇破了膽,可是也許因爲來俊臣已經伏誅,這些大臣們也是忍無可忍,還是斗膽奏道:“張氏兄弟穢亂宮闈,臣請皇上爲張氏兄弟去勢。”
令女皇陛下欣慰的是,這一次附議的大臣只有寥寥幾位鬍子頭髮都花白的老者。她鳳目一掃,微微一笑,當作沒聽見,宣佈退朝。
此時正值狄仁傑狄大人千里迢迢自魏州回京述職,彙報自己在東北邊塞抗擊契丹的戰事。那些諫言不被採納的老臣們,聚集在狄大人在京城的府第中,神情激動地請求狄大人單獨陛見的時候一定要向陛下進諫,阻止這場宮廷醜聞的繼續。
狄仁傑狄大人長嘆一聲:“各位大人何必如此執着?陛下這樣的年齡,有這般高興的心情,還能有幾年?得樂且樂!”
狄大人睜開狹長的鳳目掃了那大人一眼,淡淡地說道:“在下沒記錯的話,今年年前,大人還納了一個二十幾的寡婦爲妾,大人閤家上下都沒有敢諫言者,大人的幾個兒女,是不是就是不孝呢?”
那個老大人張口結舌,半天才說道:“這,這如何一樣?”
狄大人道:“這又有何不一樣?大人是人,陛下也是人。在座的哪位大人屋裏沒有幾房姬妾,天下誰又不知道?難道幾位大人都私德有虧不成?”
幾位大人登時面紅耳赤。他們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被狄仁傑這個少年便得志的文武雙科狀元駁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們心裏暗暗地罵着“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究竟屬於哪一邊的”,紛紛拱手告辭而退。
第二日女皇陛下下朝後召狄仁傑單獨奏對之前,這些花已經傳入她的耳中。可是她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只對翼州的敵情進行了訊問。
狄仁傑的意思,翼州邊境的契丹人,平日倒還好,只是遇到夏日發洪水,或者特別寒冷的冬季,部族得不到糧草得以生存的情況下才會發兵進犯。他奏道:“朝廷對契丹的政策要一以貫之纔好。翼州邊境,要一直開放邊貿,允許契丹人以毛皮及蔘茸換取我方的糧食及布匹,這樣才能求得長治久安。前任地方官收受契丹商人賄賂,若契丹商人稍有得罪,便威脅那邊閉式。須知互市乃雙方互利的行爲。一旦閉室,對方活不下去便要過來打,過來搶,最終深受荼毒的還是我方百姓。縱使陛下練得神兵打得那些契丹人退回老林,可是朝廷損失的是人口子民,以及賦稅糧食。”
女皇陛下道:“愛卿所言極是。那些酒囊飯袋,只會對別人家後院的事指指點點,說到治國治天下,一個個都以一己之私危害百姓社稷!”
這般借題發揮,狄大人聽得莞爾。
女皇陛下道:“契丹爲亂,還得愛卿辛苦些。朕封愛卿爲幽州都督,愛卿再往北走一步,將契丹事再進一步如何?”
狄仁傑道:“臣定不辱使命。”
女皇陛下撫慰道:“愛卿的功過,朕都記在心裏。”
狄仁傑再一次躬下身子:“臣不勝感激。”
如果說在這蒼茫大地上,有一個男人知她懂她,甚至更甚於高宗皇帝,那麼這個男人的名字叫狄仁傑。他們是君臣,是知己。而高宗皇帝於她,更像一個弟弟,或者,更像一個強勢母親養大的弱勢而任性的兒子。
薛懷義,沈南繆,張氏兄弟,這些男人來來去去,都是浮雲。她的眼裏心裏,只有萬里江山。
第二日,一道聖旨下來,狄仁傑升任幽州都督,擇日啓程。
那些被狄仁傑搶白的老大臣們,聞言“呸”了一聲:“原來是媚君以求升遷,而且這君王還是個婦人!”
他們忘了,他們每日上朝,也對着這個婦人三跪九叩,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