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55 和親(下)
    那位大臣被噎得面紅耳赤。

    前有虎後有狼而無將可用的情況下,只能犧牲女性和親來求得一時安寧。委任將軍殺敵,乃是前朝的事,委任誰和親,只能由女皇陛下的後宮來操心了。

    這一重任,又落在太平公主身上。

    她將惜福郡主宣去,問她的意思。惜福郡主臉上紋風不動,緩緩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惜福自幼失怙,被皇姑母養在宮中,如同親孫女般撫養成人,正是該報答的時候。如今朝廷需惜福和親,惜福焉有推諉之理?只是一想到此去餘生都要在那茫茫草原度過,再不得見到皇姑祖母,不得見到姑媽,心中忍不住悽慘。”

    說着說着,紋絲不動的臉上出現哀慼的顏色,淚水如泉涌,滾滾而下。

    太平公主心中惻然,用手比劃着說:“記得你初入宮時才這麼點大,正在長個子,走路容易摔跤,磕磕絆絆的,引人發笑。誰知一展眼都這麼大了。前些日子母皇還跟我說,養兒養女,也就是十多年的緣分,長大了,皇子皇孫要出去開府,皇女皇孫女也要開府嫁人。最最可惜的是和親的女孩子們,也許一輩子便在外面不得見了。”

    惜福郡主垂淚道:“歷朝歷代,也有丈夫去世回朝居住的公主。”

    太平公主道:“說起這個也是糾結。回來住的都是寡居的公主。父親恩愛和美的公主又不得回來。養兒養女的,誰不希望兒女又夫妻和美,又能在跟前盡孝?”

    當年太平公主作爲天皇天后身邊最寵愛的孩子,天后唯一的女兒,吐蕃向公主求婚,天皇天后只得先讓公主出家爲女真爲外祖母祈福,再以宗室女代嫁,才留下這唯一愛女在膝下承歡,一留許多年,差一點忘了給公主指婚。

    當年的天后,今天的女皇對公主不可謂不愛。不僅僅是愛,還是捧在心口的至愛,可是輪到朝中鉅變,她這個母親還是讓心愛的女兒成爲寡婦。

    親生女都如此,何況她這個養在身邊的武氏宗室女?既然和親變得不可避免,那麼不如就大方一點。

    惜福郡主哽咽道:“自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太平公主道:“和親於朝廷是天大的功勞,其功可比大將軍。若朝廷使你和親,定不會虧負你的母家,雖然你父早忘,可是母親幼弟都在,母皇在加封的時候,一定加以重爵顯爵。”

    女皇陛下的母家人丁不興,直系的兄弟就那麼兩個跟她不對付的異母兄長,倒是父輩的兄弟稍微多些,所以武氏的堂兄弟從兄弟受封頗多。但是這些旁支宗室,因爲血緣太遠,有些人熱衷名利,走得跟女皇陛下近一些,馬屁拍得多一些,封爵便高;有些性子淡薄的,功名看得淡又不善於溜鬚拍馬的,封爵便低一些。

    惜福郡主的父親封爵不算高。若此次惜福郡主和親立功,她那跟着母親的幼弟將來的爵位便低不了。可是當年惜福郡主在王府的時候,就因母親的重男輕女而被母親忽略漠視。母親對她與對弟弟,

    完全是不同的待遇;這些年她在宮裏,每每母親進宮見她,也總不忘向她念叨在女皇陛下跟前爲弟弟說幾句話,謀前程,至於她這個不在母親身邊的女兒的冷暖安危,不在她這個母親的心上。這讓惜福郡主對母親的感情十分淡漠,捎帶着對弟弟的感情也不熱絡。

    可是即使如此,因爲她而推恩母家,她還是要代母親和弟弟謝恩。

    “陛下與殿下隆恩,惜福不敢有忘。”其實她說的都是客套話。

    會完惜福郡主,太平公主又把壽昌郡主找來單獨談話。

    壽昌郡主望着公主,眼淚含在眼裏盈盈欲墜。

    因爲太平公主與郡主的父親皇嗣殿下感情最好,這個侄女是她在襁褓裏看着長大的。此時侄女眼中的點點淚光,竟讓公主心中一軟,不能自已。

    這個郡主,說得好聽點生在皇家,有着天下最尊貴的血統和身份,可是父親的位子搖搖欲墜,自保都已勉強,遑論保護兒女!她的兄弟們被幽禁在五王府,非宣不得入宮,非準不得出宮,也是危在旦夕。她身爲一個女孩,話不敢多說一句,事不敢逾越一步,謹慎小心,雖然喫穿用度仍是富貴已及,但是受到的關愛,也許不如洛陽城中在父母膝下撒嬌的普普通通的小兒女。

    想到這裏,太平公主未開口已是心酸。姑侄兩個,一時只能默默相對。

    最後還是太平公主先開口道:“本朝不比前朝,宮裏女孩子少——”無論高祖還是太宗,都妻妾衆多,個個是生育能手,就是不拿嫡系公主和親,宗室女也是一把把的。從哪個王府裏找個庶出的宗室女,那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到了高宗朝,自女皇陛下成爲皇后起,後宮就衰落了,妃嬪們都改爲女官,沒有人敢招惹皇帝,惹來殺身之禍是輕的,連累前朝的父母兄弟滅門,那才叫慘。

    從那時起,高宗皇帝所有的兒女都是女皇陛下生的。再加上這些兒女一折再折,宗室人口不旺,此時才顯出問題。

    太平公主打起精神道:“其實也不是無解。你二伯家裏還有幾個姊妹關在那裏,尚未婚配,可以放出來封公主和親。一來她們是高宗血脈,突厥人也無話可說,二來——”她說的是廢太子賢的幾個被幽禁的女兒們。

    壽昌郡主連忙拭了拭淚,擺手道:“斷斷不可!一來二伯家的幾個姊妹已是孤兒,夠可憐的了,還要和親,更加孤苦;二來她們確實是祖父血脈,可也是二伯後嗣,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反對皇祖母,到那時戰事再起,百姓又受塗炭不說,就是那姊妹,被陷於不義,說不定並非情願。萬一被朝廷剿滅,又是骨肉相殘的人倫慘劇!”說着,她怕太平公主不信,又急急地說道,“你看阿草不就是被人誣爲二伯的女兒嘛!這說明外面有多少人想打着二伯後人的旗號來反對皇祖母呢!當年的事,又何嘗是二伯所願?不過是被一幫奸人矇蔽利用,一步步走到那地步罷了!”

    太平公主真的被感動了。她握住壽昌郡主的手道:“好孩子!難爲你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和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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