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72 心結(下)
    其實一個人過到終老也不失爲一個很好的選擇。那個暴雨之夜,我與母親逃亡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山夜裏,母親把我推下去的那一刻,心中一定充滿了牽掛——她希望我能活下去,卻不知道這樣幼小的我能否活下去,怎麼活下去。在她被村民們捉住的一剎那,在她待在獄中的日子,對我的牽掛讓她的內心充滿了怎樣的煎熬!這大約是讓她的生命之火漸漸熄滅的主要原因吧。若我有一個與我血脈相通的孩子,這人世如此多的風波坎坷,風雲變幻,我對她將是怎樣的牽掛?

    不如沒有也罷,乾乾淨淨,了無牽掛。

    宮中的日子紛亂繁忙。等到再一個休沐,我見阿醜的時候,她已經懷了5個月的身孕,大腹便便了。她胖了一圈,下巴都雙了,臉色更加白皙紅潤,真正是眉不畫而黛,脣不點而丹,光彩照人。

    “阿醜!”我一見到她就急急地衝過去想抱住她,看見她老公周至方一臉緊張地看着我,張開雙臂對着阿醜欲做保護狀,我又急急地煞住腳步,站在她面前一邊拉住她的手一邊打量着她,“啊喲,你越發漂亮了!怎麼想得到,我的阿醜姐姐也要做媽媽了呢!太神奇了!太高興了!”

    我的眼睫溼潤了,有些想哭的衝動。

    阿醜皺眉道:“阿草,你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折騰得我有多苦!像我這般健壯的身子,頭三個月只要一走近廚房就犯惡心,聞到魚腥氣嘔得喉嚨都要抽筋了!”

    周至純在旁邊打趣道:“嫂子這孕吐犯得也算是討巧——除了魚你聞着腥氣不想喫,其他的飯食,只聞着噁心,可喫卻一點沒少喫啊。不但沒少喫,喫得還真多啊,一個頂倆!”

    阿醜送他一個大白眼:“咋啦?喫着你的啦?”

    周至方皺眉道:“阿純你怎麼說話呢?你嫂子現在一個人供兩個人的飯,自然要多喫些!”

    周至純趕緊投降:“得了,大哥大嫂,顯見得你們是嫡親的兩口子,一家人,弟弟我是外人,過路打醬油的。唉,咱娘啥時候來啊?世上只有娘最親啊!”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了。周至純把大家讓進屋內,支使着張嫂子端茶送水——因爲客人多,周家的房子是店面,來來往往的客商多,會客多有不便,所以阿醜一家便到我的房子裏來跟我相聚。自從阿醜懷孕以來,如果那邊忙狠了,她感覺太疲乏,也會躲進我這邊來睡上一覺解解乏。

    那邊人來人往太過噪雜。

    大家坐定,阿忠對周至純道:“我已經與狄大人說好,今日狄大人下朝回府之後,我帶你過去拜見。”

    我擡眼看周至純。他對我笑道:“我跟武大人千求萬求,總算武大人願意把我引薦給狄大人。朝廷明年免不了對突厥一戰,若狄大人看我順眼,也許會準我在軍中效力。”

    阿醜搖頭道:“反正你的事我已經讓人捎書給爹孃了。你哥也會證明我確實攔過你,怎麼攔都攔不住。到時候爹孃過來,你自己跟他們說去!”

    頓了頓她又說,“你若不是我小叔子,別說,我還真認爲你特別適合去給什麼將軍大帥的做個狗頭軍師——你這孩子,從小就鬼點子多,就是這些鬼點子都上不得檯盤。”

    周至純笑嘻嘻地說:“上得了檯盤上不了檯盤又有什麼區別?只要能退敵,怎麼都行!退敵纔是硬道理!”

    周至方擔心道:“阿純,刀劍無情啊!”

    周至純笑道:“自古富貴險中求。咱們又不是含着金匙出生的,沒有點馬裹屍還的勇氣,又如何能出人頭地?靠讀書?弟弟我已經被張大人禁了兩年的科考,原本已經於功名無望,如今有這等機會,豈能白白錯過?”

    周至方道:“咱們平平安安做個買賣,喫個安穩飯有啥不好?爲何一定要富貴?”

    周至純搖頭道:“大哥你不懂我!”

    周至方賭氣道:“我是不懂你的彎彎繞的讀書人的腸子。我看你就欠咱娘捶你罵你。”

    阿醜笑道:“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們兄弟叔嫂在那裏一遞一句說得熱鬧,真是和睦親密的一家人,不僅僅我眼紅,就連阿忠看着,似乎也滿臉的羨慕。他轉頭看我,眼中都是“難道你不想這樣的生活”的意思。

    我低頭喝茶。正品着茶中苦中帶着微甜的滋味,張嫂子進來遞過一張帖子。

    約好的王仁皎夫人帶着她孃家嫂子過來診病。

    阿忠帶着周至純告辭,去狄仁傑狄大人家拜見。

    阿醜低頭唸佛道:“阿彌陀佛!聽說狄大人與張柬之大人甚是相得。求佛祖保佑,保佑張大人向狄大人檢舉,阿純他們氣節有虧才被免去兩屆科考,上陣也是投敵的料,還是不要他去了吧。”

    外面傳來雙兒歡快地跟阿忠與周至純打招呼的聲音,同時也傳來阿忠與周至純向王夫人問好的聲音。接着聽他們互相引薦之後,進屋的進屋,告退的告退。

    王夫人的孃家嫂子似乎長期鬱郁,身上的病痛頗多。我在靜室中與她獨坐,各自無話。良久我起身開方,看了那藥方之後才說道:“夫人心中鬱結已久,只怕藥石之力收效甚微。若要病症好轉,只怕還是要心胸開闊些纔行。醫者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若夫人總是如此鬱郁,只怕這病是好不了的。”

    那夫人長嘆一聲道:“家裏夫君十數年寵愛小妾,我這個夫人不過是尊菩薩供在後院罷了。不得夫君寵愛,漫漫長夜,這日子怎麼熬哇!”

    原來如此。心病還需心藥醫。我這女醫,只怕醫不好這位夫人。

    那夫人又是一聲嘆息:“我這小姑雖然與夫君一母同胞,可是性情天差地別。人家家裏夫妻和睦,有大姑小姑做怪做妖,我家倒好,公婆小姑都對我不差,就是夫君對我冷若冰霜,好似前世仇人。”

    說着她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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