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77 性命(下)
    一時衆人都犯了難。我思索片刻道:“王大人已經能聽見聲音。你們可以隔一段時間問問他餓不餓。跟他約定,若是餓便眨眼一下,若是不餓便眨眼兩下。”

    太平公主看着我的眼神便多了不同的內容——她大約沒想到我除了可以行醫,還有這般急智。

    我垂首侍立一旁。公主見一切安好,便走出王大人寢室,又去後院安撫了王夫人一番,又將手上隨身戴的珊瑚串賜予王夫人。那珊瑚串的珠子粒粒血紅,端的珍貴無比,把王夫人感動得涕淚交流,不住地掙扎着要叩頭謝恩,恨不得立刻爲公主以死相報。

    公主笑道:“我再待下去反令夫人添病。”隨即起駕回宮,向女皇陛下覆命。

    王大人一家隨後得到的賞賜何止一串珊瑚珠。太平公主回宮後的次日,女皇陛下的旨意便到了王家府邸,女皇陛下厚厚地賞賜了王大人,給他升了一級不說,更有黃金珠玉綢緞等等,王夫人更是誥命加身。

    照現在王大人的品級,王夫人是沒有誥命的。這個賞賜,再多的金銀珠寶,綢緞布匹都無法換來。

    一時間,帝都上下議論紛紛,各種猜測囂於塵上。

    在帝都的武官當中,王仁皎的品級並不高;在當今的宗室中,皇嗣殿下並不受寵,卻是留在帝都女皇陛下身邊的唯一皇子,在李氏宗室被女皇陛下殺的殺,流的流的大環境下,女皇陛下對自己這個幼子馬驚受傷相關人員的處置相當耐人尋味。所有的侍從都被帶入洛陽府受審,出手相救的一箇中低級五官爲此升了一級,非但得到重賞,還蔭及妻子。更重要的是,被圈禁在五王府的壽春王與臨淄王被獲准回東宮侍疾,很難說這是不是一個契機——這五位李氏宗室重新獲得自由的契機。

    重獲自由,進一步成爲女皇陛下屬意的繼承人。而皇嗣殿下,本來就是當仁不讓,李氏宗室最名正言順的合法繼承人。只不過女皇陛下巧取豪奪地改換了朝堂的門庭,讓武氏族人燃起了不該有的希望。

    金碧輝煌的朝堂外,層層疊疊的百官內宅裏,男人們和女人們,無不在竊竊私語,揣度着這個天朝手握至高無上的權柄,也是天朝第一善變的女人的心思。

    天威不可測,但是人們總是忍不住想去測。數十年的血雨腥風告訴他們,若想保住榮華富貴,若想保住頸上人頭,唯一的出路就是緊跟聖意。而聖意在早幾年的時候明明白白,卻總是被那些李氏皇室的死忠者故意忽略,而當女皇陛下江山寶座穩固之後,卻又被她用重重帷幕,厚厚脂粉隱藏起來,很難揣測。

    女皇陛下對皇嗣殿下此次禍事的震怒,無微不至的關懷,令洛陽令的嚴查,以及對救駕有功的王仁皎的重賞,似乎昭示着李氏宗室正在女皇陛下心中迴歸,佔着越來越重的份量。終有一天重新成爲女皇陛下親選的第一繼承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

    一時間東宮門前立刻熱鬧起來,各路神仙紛紛遞牌子以探病爲名求覲見,務必要在皇嗣殿下面前露露臉,成爲未來從龍的肱骨之臣。

    臨淄王殿下聽着東宮屬官的回奏發出聲聲冷笑。還未等他開口,壽春王殿下斬釘截鐵地先開了口,把他一肚子憤世嫉俗堵了回去:“父王身子欠安,需要靜

    養,所有的人不見,所有的禮不收。”他是個君子,說話和藹,語氣輕柔。

    臨淄王殿下冷冷地補充:“若放進一個人,收進一份禮,我們立刻奏請皇祖母,東宮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那管事宮人立刻唯唯而退。壽春王的吩咐他可以不認真聽,臨淄王的吩咐,給他多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拿出來使。

    那些大臣東宮的路走不通,紛紛涌入王家探病,各種山珍海味珍稀藥材流水般地涌入王大人府第,讓這座在洛京城中略顯寒酸的中下校官的府第一時間熱鬧起來。

    王大人臥病養傷,府內全憑王夫人與其長子王守一做主。王夫人久居內帷,原也不是十分能幹的主婦,王守一不過與雙兒一般年紀,又被慈母溺愛,什麼也不懂,一開始頗爲沾沾自喜,迎來送往湊手不迭。第二日消息傳到東宮,雙兒便接到臨淄王的密信,讀罷大驚,進了母親房間與母親陳說利害,便與王守一一起閉門謝客,男客女眷恕不接待。

    一時間大家清靜。

    一日給王大人開完藥,雙兒親自給我在一側書房奉茶,悄聲說道:“平日家裏迎來送往,男客父親帶着哥哥接待,內宅母親接待,我是不管的,哪裏知道這裏面這麼多道道,處處兇險。還好何大夫你救了父親,若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子三人真是過不得了。”

    我微微一笑:“沒有那麼糟糕。”

    雙兒道:“我彷彿一日之間長大了。”

    我笑道:“你替三殿下做了那麼多事,居然沒讓你長大?”

    她拍拍胸口:“捉迷藏的遊戲,好玩罷了。爹爹這一出事,各種人情世故,纔是多看了些。你不知道,我家在族裏屬於旁支,家窮,不受本家待見。這一次皇上與公主賞賜頗多,母親也得了誥命,那些平日對我們視而不見的族人,倒忽然記起我們了,這幾天人來人往,累死我和母親。若不是爹爹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家有這麼多體面的親戚呢。”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山村有遠親。世情冷暖一向如此。王家雖然也是百年世家,太原望族,不過王仁皎大人乃是旁支,離嫡系已經很遠,又是武官,生活只能與中等百姓家一比。阿醜姐家如今的勢頭,再過個幾年比之王家也不相上下了。

    只不過阿醜姐家乃布衣百姓,沒有官家的地位,自然也就沒有那些官家所擁有的特權而已。

    不管是皮肉傷還是骨傷,只要能醒過來,好轉只是時間問題。先是皇嗣殿下能下牀行走,只是腦子不甚清楚,只認得身邊最親近服侍的近侍以及豆盧氏和幾個兒女,其餘的都不甚記得;後面王大人雖然身子動彈不得,人卻清醒過來,能正常進食,也認得人了。

    太平公主又去東宮看望這個與自己最親近的小哥哥:“還認得我不?”

    皇嗣殿下笑道:“太平,莫開玩笑。母皇可好?”

    公主放下一顆心,又道:“這次多虧王仁皎救了皇兄一命。他還躺在牀上動不得。哪日皇兄好了,倒要親自登門致謝纔好。”

    皇嗣殿下點頭:“救命之恩自當重謝。”頓了頓他若有所思地問,“王仁皎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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