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78 暗流(下)
    女皇陛下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武承嗣忽然明白過來,被幸福感的波浪衝擊下榻,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頭,慷慨激昂且聲淚俱下地說:“若承嗣能承繼武周天下,定當奉姑母與祖廟,永享子孫祭祀;待顯兒旦兒如親兄弟,封親王;待太平爲親姊妹,封一品長公主。承嗣深感於心——沒有陛下,就沒有武周天下,沒有乘嗣今天的榮華富貴,承嗣雖粉身碎骨無以爲報,唯有將武周天下世世代代傳下去。”

    女皇陛下長嘆一聲,點頭道:“承嗣,你的心意朕明白。朕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孩子。”

    安慰了武承嗣,還有一個武三思。梁王殿下的套路與魏王殿下完全不同。梁王殿下是凝重的,威嚴的,同時也是冷靜的。他神色自若地將喧囂於帝都塵上那些竊竊私語一五一十地向女皇陛下彙報,然後大義凜然地說:“陛下,如今外面各種謠言滿天飛,其言洶洶,看似針對我們武氏兄弟,實則是對陛下不滿,對我們武氏一族不滿啊!自陛下登基以來,大封武氏族人,朝中尸位素餐者早有怨言。如今有陛下庇護,我等尚可苟安,若是有朝一日泰山崩,只怕我們武氏一族死無葬身之地,皆被族誅啊陛下!武氏族人不存,武氏江山將焉在?!”

    女皇陛下微微動容:“不至於。三思,你過慮了。”

    武三思道:“這幾日早朝,御史們來勢洶洶,紛紛上本要陛下從嚴徹查。”

    女皇陛下微笑:“這也正常。哪一次有個什麼案子,那些書呆子們部上本要朕徹查?”

    武三思膝行幾步,上前輕扯女皇陛下的衣襬,將聲音壓低了幾度說道:“姑母不覺得這一次朝臣們的反應有些蹊蹺嗎?此事一出,姑母便下旨令洛陽令將表弟的侍從都拘押起來由洛陽府主審,由刑部派人監審,所派之人是朝中公認鐵面無私的能臣。可是那些大臣們仍然不滿意,每日上朝便是抱怨審理速度太慢,又無良策給出,矛頭所指,意味深長。”

    女皇陛下道:“那些御史是靠這些喫飯的,且隨他們去。”

    武三思冷笑道:“前日又說辦案的能吏不夠,從刑部再從抽調。狄相是天朝神探不錯,可是狄大人乃堂堂宰相,難道放下朝政專門審案不成?這些人所不滿意者,無非是迄今爲止,洛陽府還未審出此案與侄兒等有何關聯而已。”

    女皇陛下道:“昨日承嗣也是這般說。你們兄弟對朕的忠心,對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朕是明白的,勿要介懷。”

    武三思這才磕頭,沉聲道:“陛下,三人成虎哇!”他一會兒“姑母”一會兒“陛下”,公上升至廟堂,私親密爲至親,進退有度,收放自如,任誰聽了也不得不讚嘆一聲——梁王殿下的段數甩出魏王殿下好幾丈遠。“如今的市井街頭,流言紛紛暗流涌動,非說我們兄弟要謀害旦兒,妄圖取而代之。莫說三思沒有這樣的心思,就算是承嗣有主廟堂之心,也是正大光明與陛下謀之,斷不會做出手足相殘傷天害理之事。”

    最後,他扯着女皇陛下的裙裾仰頭長嘆,一邊流下兩行清淚:“姑母,我們武氏本非大族,從祖父起到今天也不過三代,族中人丁稀少,這些朝臣散佈這些謠言,是要羅織罪名,製造冤獄,消弱我武氏的枝葉,令其凋零啊!”

    這最後幾句頗爲凌厲,正中了女皇陛下的心思。無論是魏王武承嗣還是梁王武三思,他們的父親都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兄長。這兩個一向與她們母女有心結的兄長,因爲忘恩負義不知感恩,曾經被她打壓,甚至削官流放。武氏族人被她的雷霆手段一度削得七零八落。

    他們是她的仇人,可是她卻在重用仇人的兒子,這中間的不得已,她是有苦說不出。不是她寬宏大量,也不僅僅是這兩個侄子比他們的父親更會見風使舵,臣服了她,更重要的是,作爲一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她不能沒有祖宗,沒有親族。

    當年作爲皇后,她不得不大封武氏族人,因爲她不能讓那些以長孫氏爲代表的隴西高門嘲笑她沒有根基,雖然那兩個曾經欺侮她們母女的兄長實在無恥;作爲皇帝,她大封祖先,把父親奉爲太祖的同時,又封了侄兒甚至堂侄,還好第三代總算比父輩有些眼色,知道她們的榮華富貴都寄託在她這個姑母身上。

    不管感情是真是假,他們的利益是與她連結在一起的,而且是緊緊連接在一起的。在她走上這至高無上的寶座的路上,他們是她當之無愧的清道夫。他們是擋在她寶座前結實的屏障,他們的存在讓她覺得安心。

    女皇陛下看着跪在她腳前的侄兒,向他拋出一模一樣的一個問題:“三思,若你將來繼承大統,將如何對待廬陵王及旦兒?”

    武三思並沒有表現得像魏王武承嗣那樣悲喜交集,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只是微微有些喫驚。一瞬間的恍然失神之後,他穩住自己的心神,緩緩說道:“不管姑母拿什麼託付給侄兒,侄兒都將嘔心瀝血,不負所托。”頓了頓他接着說道,“顯兒與旦兒乃是姑母親生之子,三思待他們比親兄弟還親,必定用盡全力護他們周全,就像侄兒效忠姑母一樣。”

    女皇陛下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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