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83 妃言(下)
    臨淄王殿下道:“我和妹妹用的只是我們倆的儀仗,有何不可?我是皇祖母親口封的堂堂郡王,你是皇祖母親口封的郡主,封號並未被褫奪,如何不可?那外三路的阿貓阿狗都可以用,我們爲什麼不可以用?況且這是君子去臣子府中致謝,如不正式一點,如何能體現天家的胸懷氣度與皇恩浩蕩?”

    壽昌郡主小聲道:“三哥,禍從口出!慎言!”

    臨淄王殿下微笑道:“妹子放心。你我天家兒孫,血統高貴,身份尊重,只要盡忠報效,誰能奈何我們?”

    在當時長幼有序的年代裏,臨淄王是兄長,壽昌郡主也奈何不得他。

    臨行前我們剛好碰個正着,匆匆說了幾句。

    臨淄王殿下笑道:“阿草,我懷疑兄長是故意裝病,好等你來給他把脈。你一把脈,他那病便好了一半——這一樣本事,任哪個御醫也比不上。”

    我扭過臉,裝作沒聽見,只跟壽昌郡主行禮:“此去殿下也許能見到王大人愛女雙兒,請代爲致意。”

    臨淄王見我不理他,又聽我提到雙兒,訕訕地走開。

    我被內侍先引入皇嗣殿下的寢宮。因皇嗣殿下不喜見人,我也沒多打擾,只遠遠地打坐,起身寫了方子,便要離開。

    那內侍拿了我的方子,追上已經走到廊下的我,深施一禮問道:“何大人,何大人,這牛乳,這牛乳要如何服用?與藥一起煎嗎?”

    其實那個內侍從服飾上看品級比我高,居然對我施禮,想來一是因爲對醫生的敬重,二是皇嗣殿下真的治下頗嚴,東宮宮人謙卑謹慎,慎言慎行。

    我於是回了大禮,說道:“不必。最好是用早膳的時候當水喝或者當粥喝。若能臨睡前再飲一碗,更好。”

    那內侍唯唯而退,頗爲高興。

    我又去看望壽春王殿下。他似乎剛剛睡醒,宮人們正在往外撤早膳。殿下由着宮人們伺候完洗漱,又躺回榻上。聽見宮人稟報我進去,他又由人攙扶起來,欲待迎接我。

    我趕緊上前規規矩矩地施禮,待他說完“何大夫快請起”便擡頭看他氣色,笑着說:“殿下還能起來用膳,應該無大恙。”

    大郎搖頭道:“說來慚愧!我的身子一向不如三郎健壯。在五王府,他幾次三番拖我起來一起練武,無奈我興不在此,人又懶憊,遇事便生病。本來是來給父親侍疾的,自己倒病倒,沒得惹父親憂心。”

    我笑道:“還請殿下躺下閉目養神吧。”

    壽春王也不是第一次被我視診,自然知道我行醫的規矩,也就按囑躺下,調勻呼吸。我命侍女燃起安神香,我坐在屋中一角,閉目打坐。

    仍舊起來寫藥方,再看大郎,令人驚異的是,他居然復又沉沉睡去。而我的藥方上,也是安神的藥居多。

    我欲待跟人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跟誰說。想了想,臨淄王雖然與壽昌郡主去了王大人府邸,淮陽郡主應該在東宮的,便想吩

    咐東宮管家求見郡主。

    正當此時,宮人通傳豆盧氏到了。我趕緊出了宮門跪接。豆盧氏疾走兩步親自上前扶起我,笑道:“何大夫不必多禮。本宮剛剛攜淮陽去探視殿下,見殿下正要用膳,便留着淮陽在那邊侍奉,趁着何大夫在,過來看看大郎。大郎身子如何?要不要緊?”說着她攜着我的手走進寢殿對面的書房,令人將門關上,但是並未屏退宮人。

    東宮自劉竇二妃失蹤,內務便由豆盧氏打理。我總算找到可以做主之人,便緩緩地道來:“皇嗣殿下雖然傷勢沉重,但是並無大妨,恢復只是時間問題;壽春王殿下雖然看起來還好,但是下官所開的藥物當中,以安神藥爲最多,且方纔不過半個時辰的診病中,殿下居然盹熟了,說明昨夜殿下憂思難寐,鬱結於心。此症若不早日得治,只怕比皇嗣殿下更加堪憂。”

    豆盧聽說皇嗣殿下的病情先是一喜,再聽壽春王殿下病情繼而一憂,似乎千萬種情緒瞬間涌上心頭。她滿懷期待地問我:“何大夫,難道你就沒有辦法嗎?本宮服了何大夫的藥倒靈驗得很,如今已經大安,難道大郎倒還不如本宮?”

    我微笑:“娘娘的鳳體好轉,與下官的藥安神也有關,但是關係不大,還是兩位郡主在後宮對娘娘多有陪伴與開解,讓娘娘心情好轉,是以那病便好得快了。”頓了頓,我又問,“心病還須心藥醫。娘娘知道不知道殿下心裏有什麼事?”

    豆盧氏尋思半天,長嘆一聲:“大郎投錯了胎。他原是不該投胎爲長子的。三郎倒是個長子的胚子,可是偏偏他們倆倒過來了。”接着她湊近我,在我耳邊低語,“大約是他父親病中說過要給他們兄弟姐妹議親,這孩子便存了心事。何大夫,本宮也不當你是外人,今日替大郎將話跟你直說了吧——若是東宮請陛下允准聘你爲大郎的正妃,你可願意?”

    彷彿焦雷在頭頂炸開。今次豆盧氏的問話,不是以前大郎自己的試探,也不是三郎的調侃取笑。大郎生母不在,豆盧氏是他的養母,同時主管東宮內闈,她是作爲大郎的長輩,以他父母的身份來問我這話,這,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太令人震驚了。

    雖然東宮一系一直被女皇陛下及武氏宗室打壓,甚至於祭祖都被武氏兄弟替代做了亞獻,但他們仍然是女皇陛下的嫡系兒孫,有着天下最高貴的血統,身份貴重!而我?我一個鄉間跑出來的村姑,甚至還是個被人嫌棄的拖油瓶,身上揹負着不可思議的邪污傳說,如今不過是個宮廷裏品級最低的女官,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身份去做郡王妃?

    豆盧氏如此這般跟我鄭重提出,想必是得到皇嗣殿下許可的!若是我點了頭,或許女皇陛下真的準了,我便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以大郎的平和心態,這一輩子也算衣食無憂了。若是運氣好些,也許還能享受榮華富貴!

    畢竟廢太子賢雖然活罪丟命,他的兒女女皇陛下一個沒都沒殺,好好地圈養着。而皇嗣殿下一向溫順,謹小慎微,結局應該比廢太子好得多。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

    我有個直覺,陛下僅剩的幾個瓜藤必能得到保全。只是,這壽春郡王王妃的位子,是我可以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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