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90 錯愛(下)
    這場夏秋之交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雨聲漸小漸弱,而我亦準備起身的時候,忽然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過來,一個侍女慌慌張張地對我說:“何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我們郡主暈過去了!”

    我大驚而起,急匆匆跟着侍女出了門,沿着門廊快步跑進楊太妃的寢室,直接命人慢慢地將惜福郡主擡入廂房放平。早有一個體面僕婦打扮的中年女子進來,湊近惜福郡主大叫起來,未等我反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用力掐住郡主的人中。

    老一套的方法還是很管用的。惜福郡主呻吟出聲。我立刻吩咐:“去用一勺鹽和兩勺蜂蜜的分量兌一碗溫水過來給郡主服下。”

    一個侍女答應一聲匆匆地去了。我又吩咐守在一邊的侍女:“將郡主的外衣脫下,領口鬆開,將窗子打開。還有你們都散開,不要圍着郡主,令她不能呼吸。”

    那中年僕婦叫道:“把窗子打開如何使得?郡主一頭一臉的汗,吹了風會着涼的!”

    我又吩咐:“拿了幹手巾給郡主抹汗。窗子還是要打開。”

    那僕婦便要發火,有人過去扯開她,低聲說道“這是宮中派來給太妃視疾的何大夫,嬤嬤不得無禮。”

    一邊另外一個侍女在我耳邊解釋:“這是郡主自小的乳孃,也是情急心亂,忘何大人見諒。”

    我微笑道:“嬤嬤莫要慌張,郡主因侍疾過度勞累,中暑了。”

    其實不僅僅是因爲侍疾過度勞累,更有焦慮,憂心,恐懼,失眠,甚至剛剛聽到消息的震驚與傷心。她內憂外困,終於不支。

    惜福郡主醒過來的時候屏退屋內所有的人,握住我的手,又抱住我無聲痛哭。她的淚水打溼了我的肩,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感覺到那液體的溫度。我只能伸開我的雙臂圍住她,不住地用手拍打她的背,卻說不出半句安慰她的話。

    那一刻,她一定痛恨自己姓武吧。

    回到宮廷的我自然把這個最新的消息回稟了公主。公主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你辛苦一趟,明日再去看看她吧。”

    我自然只能領命。

    回到百草居,宮裏上上下下也都在議論東宮兩位皇孫的親事。春雨道:“已經小定了,不久要大定。大定之後就要欽天監擇吉日迎娶了。這下有的姑娘忙了!”

    悠蘭笑道:“又不是姑娘嫁,姑娘且忙些什麼?”

    春雨一臉“你平日很聰明,怎麼今天這麼笨”的表情:“姐姐想想,皇嗣殿下和王大人兩親家都躺在牀上如何行大禮?自然要他們都能站起來行走自如纔行!治好他們,豈不是要忙壞姑娘?”

    悠然白她一眼:“這會子你又聰明瞭!”

    春雨揚揚下巴:“自然!”她看我悶悶不樂,奇道,“姑娘,你怎麼不高興?是因爲壽春王殿下要娶元氏女嗎?可是殿下本來是想娶你,是你自己不願意嫁呀!你怎麼倒傷心了?”

    悠蘭瞪她一眼:“這會子又笨啦!”

    春雨一臉懵懂。她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麼,小聲問:“是不是惜福郡主傷心了?好像她蠻喜歡臨淄王殿下的。”

    悠蘭呵斥她:“莫要亂講!”

    春雨撅着嘴走開。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詫異地回稟:“阿忠哥求見姑娘。”

    不等我說,她又捱了悠蘭一

    瞪:“還不趕緊請進來,通報什麼通報?!”

    春雨吐吐舌頭:“姐姐今日怎麼啦?怎麼淨拿我撒氣!”說着趕緊跑出去親自請阿忠進來,一邊說一邊還不忘回身過來,湊到我們眼前悄悄說,“剛纔看見我,他的嘴忍不住要咧開,攏都攏不住。我猜他高興是因爲終於看到壽春王殿下娶的是元氏女。”

    不等我反應,她三跳兩跳跑去請人。阿忠進來,對着我行了一禮,說道:“聽人說明日你還要去恆安王府。”

    我看着他,不明他何意。果然如春雨所說,他的臉上似有喜色。

    他的臉上忽然現出忸怩之色,然後又紅了臉。躊躇了一會兒,終於說:“臨淄王殿下託我來求你,求你替他帶樣東西給惜福郡主。”

    我忽然怒了,憤怒地看着他,發火道:“這個時候帶什麼給她?又有什麼用?除了讓她再睹物傷情,還能有什麼用?”

    我又奇怪,他在後宮執勤,臨淄王殿下在東宮侍疾,非詔不得外出,他們是如何碰上的?

    悠蘭在旁勸解我:“昨日公主曾經去東宮,大約是帶着阿忠去的。臨淄王殿下要他來求姑娘,他也不好回絕——這件事實在是怪不得阿忠,姑娘莫要發火。”

    想想惜福郡主今日的情形,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悠蘭又低聲道:“這也怪不得臨淄王殿下。”

    是,誰讓他生在帝王家,又有一個只知道明哲保身的弱勢父親。

    我稍稍息怒,問向阿忠:“是什麼?”

    阿忠自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的木匣,盒子的蓋子和盒身之間上了漆封。

    我拿在手裏左看右看,不知裏面是何物。我擡頭看看阿忠。阿忠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我轉頭交給悠蘭,說道:“姐姐替我裝入明天要帶去王府的藥匣裏吧。”

    悠蘭應了一聲退下。阿忠看她走遠,纔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半天他才說:“前日我去看了你阿醜姐姐,她讓我代你問好。她問我怎麼這一陣子你都不休沐了。我說這些日子宮裏事多,你太忙。”

    提到阿醜,便觸到了我心中最柔軟的一個角落。我的面色稍緩,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起來。

    他忽然紅了臉,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結結巴巴地說:“阿,阿,草,那一日是,是我不好。我聽信了那幫弟兄的,的鬼話,鬼,鬼迷心竅,做了讓你厭憎的,事。你——”

    我也在頃刻間紅了臉,鼻尖冒出汗來。我低下頭,腳不自覺地蹭着地磚。

    “你,你別再恨我好不好?”他鼓足勇氣說。

    “我並未恨你。”我的聲音如同蚊子哼哼。

    他聽見了,臉上現出光輝。他激動地追問:“真,真的?”

    我點點頭。

    “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他得寸進尺。

    我又點點頭,並未怪罪他的得寸進尺。

    他高興得撓頭。傻笑了一番才道:“我要去當值了。”

    “姑娘去送送阿忠吧。”悠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神出鬼沒地建議道。

    我送阿忠出門。他依依不捨地對着我行了一禮,轉身向長生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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