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97 閨怨(下)
    西苑因爲廣種各種草木及高高矮矮的樹木,每到秋天,景色比春天還要美一些。春花固然燦爛,可是高闊之處,只得綠色,無非綠得深深淺淺,比夏天顏色稍多些。而秋天則不同,不同的樹葉,有的黃如蜜蠟,有的紅如火焰,有的棕如琥珀,再加上綠得蒼翠的針松,層層疊疊交相呼應,襯着藍天白雲,別有一番風景。

    因爲這場遊樂是爲方城縣主辦的閨閣姐妹告別宴,故而除了伴駕的張氏兄弟,兩氏的郡王們都被排除在外。荊山郡主提議,沒有什麼男人,倒也不必只玩些閨閣的遊戲,不如索性加一場射獵,然後用獵物燒烤,那纔有趣。

    “西苑裏養的那些兔子,山雞甚至麋鹿,也是很久都沒有放出來了。據說這些東西生子生孫繁衍得很快,再不打些吃了,只怕西苑要裝不下了,最後像殺豬那樣殺了豈不可惜?不如大家各拿弓箭去圍獵些,也是好的。”她興致勃勃地說。

    壽昌郡主沉吟道:“這些日子你我都在侍疾,騎射可是有些日子沒練了,到時候別獵物沒打到,你自己跌下來可是不好看。”

    荊山郡主笑道:“騎射這東西又不會忘。最多手生了,還有些日子,多練練就是。”

    壽昌郡主沉吟,轉頭問惜福郡主:“你以爲呢?”

    惜福郡主強打精神應道:“我覺得這主意不錯。”

    這件事定下來後便去回稟了太平公主。公主考慮到安全,便建議把圍獵限制在一定的範圍,與女皇陛下的休息處拉開距離。

    “你們這些小兒女隨便鬧吧。陛下日夜爲國事操勞,精神難免不濟,還是讓她在安靜處歇息歇息爲是。”公主做了指示。

    於是這次西苑的閨閣之別變成了一次以秋圍爲主題的遊園會。雖然這些宮中的貴女各懷心思,大多數的人還是躍躍欲試,一有時間便在校場練習騎射。

    一日壽昌郡主來找我說:“阿草,有事相求。”

    當時我正在後院與宮人一起計劃搭暖棚,計劃暖房搭好後要種的藥材。我直起身子問她:“郡主但講無妨。”

    壽昌郡主道:“這次秋圍,別人還可,只有春兒進宮以前從未練過騎射,別說打獵,便是騎馬也是剛剛學會最基本的,略快一點便不行了。我想着平日她便有些心怯,沉默寡言的,到那日不管能否打到東西,只看大家都走馬如飛,她便更害怕了。我想着找個可靠的人趁着還有幾日工夫,陪她練習練習。當然不指望她出類拔萃,跑馬的時候能跟上大家也就可以了。可是別看阿雀平日與她千好萬好,真到此時要她出點力了,她又推三阻四,找各種藉口推脫。所以我跟荊山商量了一下,你們倆能否每日抽出一個時辰,陪着春兒每日練習練習馬術。”

    陪長信縣主練習馬術?我打了個哆嗦——我永遠忘不了當初我從馬上跌落的那種慘痛與狼狽。我哪能承擔這麼重大的責任?我自己騎馬是可以了,但是教人騎馬,還沒那個水平。

    壽昌郡主見我臉都白了,拍着我的手笑道:“你放寬心。不是讓你和荊山去教春兒。我已經跟阿忠和老程打過招呼,他們每人輪流抽出時間來教春兒。你和荊山只需陪在旁邊。春兒

    認生羞怯,若讓她跟男侍衛單獨在一起,她恐怕嚇得永遠也學不會。”

    我這才舒出一口氣:“好吧,這還差不多。”

    日子也不多了,我和荊山郡主第二天就帶着長信縣主去了校場。阿忠早就等在那裏。荊山郡主笑道:“老程性子急,入門的第一天還是阿忠耐心仔細。”

    我擡頭看着阿忠。似乎每次看到他,他都會變得更高更偉岸更黝黑,臉上的線條褪去圓潤,變得越來越堅毅。他早就牽着一匹矮馬朝着我們進去的方向張望,看見我們,臉上的期待不由自主變成了微笑。

    荊山郡主轉頭向我低低地笑:“我猜阿忠盼的不是春兒姐姐,是你呢!”

    我繃着臉說:“郡主莫要取笑。”嘴角卻忍不住綻開。

    本來很緊張的長信縣主聽了我們的對白,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些什麼,也飛快地瞄了我一眼,低下頭偷偷地笑。

    她的緊張得到緩釋,而我卻手心冒汗。

    阿忠行禮:“臣拜見郡主與縣主。”單腿跪地。

    荊山虛扶一把,笑道:“今日你是師傅,爲何行此大禮?快快平身。”

    “何大人好!”他起身後對着我行了一個平禮,雖然他的品級比我高。

    荊山郡主衝着我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鬼臉,卻立刻將長信縣主拉了過去交給阿忠:“春兒交給你了。你要像當日教阿草那般盡心纔是。當初我雖然沒見過阿草學馬,卻聽說了些故事在耳朵裏。”說着又是一笑。

    我和阿忠的臉具紅到耳根。阿忠趕緊道:“臣敢不盡心!”

    我拉過荊山郡主讓到路邊。阿忠給長信縣主講解了一番後,便扶她上馬。他在前面牽着馬,先陪她繞着校場走。

    長信縣主直挺挺地坐在馬上,如同泥胎一樣。荊山郡主皺眉道:“不是說她已經可以慢跑幾圈了嗎?怎麼還這樣生硬?這要如何才能跟大家一起策馬呢?”

    我想起當年自己的狼狽,自覺沒有什麼發言權,索性閉嘴。荊山卻是個急性子,當即便讓人牽一匹馬過來,要上去跟長信郡主並肩而走,親自做個示範。

    我連忙勸阻:“騎馬這事跟吟詩作畫一樣,也有天賦的。縣主應該跟臣一樣是個沒有什麼天賦的人,本來已經很緊張,像阿忠這樣強壯有力的師傅在旁,她還可以放鬆,若是郡主再去說她,她可能會感到壓力,更加緊張,那可真是欲速則不達了。”

    當初若沒有惜福郡主和臨淄王殿下一圈一圈地在我身邊馳騁,也許不會倍感壓力,跌下馬來。

    呵,當年在這校場,我跟着阿忠和老程學馬,惜福郡主和臨淄王殿下看我學馬,兩個人競相奔馳,那爽朗的笑聲,似乎猶在耳邊。

    也怨不得惜福郡主如今除了跟壽昌郡主一起理事,其他時間閉門不出,百事無心。這宮廷的庭院,甚至這平日人跡不至的校場,都充滿了她和她的三郎的回憶。無論走到哪裏,都能令她想起他,想起他們註定夭折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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