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205 探傷(下)
    換下的紗布自然是留給阿金漿洗。雖然阿醜姐姐是可以信任的,悠蘭還是守爐邊親自看着煮水,親自執了盆進來,跟我一起配藥,用藥水清洗手巾交給我。

    我接過手巾給阿忠清洗傷口,再拿出一隻瓷罐,以木棒挑出裏面的膏子塗抹在背上的傷口上,再拿出從宮裏帶出來的紗布,與悠蘭一起給他裹上。

    裹紗布的時候他便坐起,以便我們操作起來更容易更簡單。

    阿醜在一邊感嘆:“到底是練武的人,底子壯,好得快。”她看看阿忠,又看看我,笑道,“武大人用了阿草的藥,也不敢不好。”說着掩袖而笑。

    阿忠立刻紅了臉。不知爲什麼,我的臉也火辣辣地發熱。阿醜見狀,扯一把悠蘭道:“姐姐看看藥箱子裏有沒有什麼多的傷藥,也給我們一罐。我們夥計搬貨卸貨,小叔子發瘋,說要跟狄大人從軍,也是日日在練武,時不時地磕傷碰上,用阿草的藥自然比在外面買的藥好。”

    悠蘭見機道:“這次出來帶了不少藥,不光是治傷口的,還有些治傷風發熱的藥丸子。周大嫂且過來,我給你揀一揀,寫上籤子,誰若病了給人吃了也是功德。”

    一時間屋裏的人走得精光,只剩了我和阿忠相對而坐。正不知說什麼好,他臉上的肌肉忽然走向怪異,接着他擡起手伸向後背。

    我趕緊抓住他的手往回拽,急道:“你忍忍吧!長肉的時候肯定癢,是萬萬不能撓破的。我已經給你加了清涼止癢的藥,只怕還是壓不住癢意。”

    阿忠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團,臉紅若布。我驀地縮回手,不安地擡頭看看他,又把眼睛轉向窗外的楓樹。

    他小聲說:“這如何忍得?”

    “認不得也要忍。”

    接着他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偷偷看我一眼,正碰到我偷偷看他,四目相對,又都慌忙避開。

    他咳了一聲,聲音有些暗啞地問道:“你是不是疑過我?”

    我垂下眼簾,點點頭。我必須承認,我是疑過他。他也是男人。我對男人從來都是戒備的。即使我喜歡過他,相信過他,可是等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我還是懷疑他。

    “如今你相信我了吧?”他似乎鼓起勇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不再移開。

    我又點點頭。

    他緩緩地伸出他的大手,試探地從我的膝上拉住我的手指頭。我的手指微微地縮了一縮,終於還是留在他的指尖上。

    他的指尖緩緩地上移,終於握住了我的半隻手。他輕輕地握着,不敢再進一步,也不捨鬆開。我手上的肌肉先是緊繃,慢慢地在他溫厚的大掌裏放鬆。

    “我是不會變的。我會等着你。等着你不怕我。”他的意思,是等我不再把他作爲一個雄性動物那樣害怕,那樣排斥。

    我緩緩地把頭轉向他,又低下去,看着我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裏。他的手又粗又黑,掌心似乎還有粗糲的老繭。我的手像母親,白是白,可是一把骨頭沒有肉。據說有着這樣一雙手的女人天

    生就是勞碌命。阿醜姐姐的手一伸出來全是肉窩。母親曾經說,那是享福女人的手相。

    “也許,”我說出這句話,抿了抿嘴脣,停住,想了想,還是接着說,“也許我一年兩年都這樣,也許是三年四年——”我的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那我就等你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他聲音雖小,但是很堅定。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這樣,都好不了。”

    “不會的。”

    “如果呢?”

    “不會的。我一定能等到的。如果三年四年不成,我就等五年六年。最終你會嫁給我的。”他似乎很有信心。

    我搖頭道:“不知道要多久。等到那個時候,也許別人的孩子都滿地跑了。宮裏宮外那麼多女人,我是沒辦法,你又何必自苦?”

    “我不知道。我看見你就歡喜,想起你就像吃了蜜一樣。你不理我我就不開心,心裏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樣難受。我看見別的女人就膩煩。我不想跟別的女人成親生孩子。”

    我的眼睛忽然被一種溫熱的液體充盈,視線模糊了。我頭垂得更低,怕讓他看見我盈盈欲墜的淚。

    “我又有什麼好呢?”我深吸一口氣,屏住聲音,讓它不要顫抖,不要哽咽。

    “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你好。天下只有你最好,別人都不如你。別人沒有你好看,別人沒有你能幹。”

    他似乎漸入佳境,口才越來越好。同時他的手掌攻城略地,穩穩地全部包在我的小手上。然後,另一隻手拉起我的另一隻手,四隻手交疊在一起垂在我的膝上。

    我忽然又囧又急。萬一我真的一直不好,一直無法接受他靠近我,這樣的愧疚我怎麼能當得起?他是他父母的兒子,他肩上有光宗耀祖,傳宗接代的重任,豈能因爲我而耽誤?

    “你不要這樣。我,我,”我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我的身體隨之彎曲,伏在我的膝蓋上。我的額頭碰在他的手上,我的手依然在他的手中。我眼中的熱淚不斷跌落,沖洗着他黝黑的手背。“我這是病,我真的不知道這病什麼時候好!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好。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阿忠嚇得趕緊鬆開我的手,扭動身軀到處找帕子想給我擦淚。我順勢後退一步,雙臂交攏匍匐在地,頭磕在胳膊上,哀哀地哭泣

    “我真的當不起。請你忘記我吧!我是個不詳的人,這一生只能爲陛下效忠,爲宮人看病了!”我斷斷續續地吐出這幾句話,伏在地板上喘氣。

    我心如刀割般地糾結着。我也歡喜看見他。聽到他的聲音叫着阿草阿草,我的心底便升起難以言說的喜悅。每次一想到他,我的心裏便充盈着一陣陣的快樂,像一股清泉跳躍地流出心房,想着四肢百骸流淌。可是一想到那美好的未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來到,也許此生此世都不能來到,我的心又一陣陣地內疚與害怕。

    對我來說,住在他對面,遠遠地望上一眼已經滿足甜蜜。可是這世間,哪一個男人可以以這種方式與他的妻子廝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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