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龍嘯就沒怎麼說過話，而且秦谷一直表現出來的態度，都是傾向於江茂才的，怎麼突然就變卦了。
“我需要對你解釋什麼嗎？”秦谷緩緩擡起頭，屬於長年身處高位積累的氣勢，此刻瞬間爆發出來，壓得江茂才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不需要。”江茂才低頭道。
“那你還不走？”秦谷淡然道：“等着我請你喫完飯嗎？”
江茂才一臉憤慨地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龍嘯一眼，低聲說道：“這件事還沒完呢。”
目送着江茂才離開，龍嘯疑惑地看了秦谷一眼。
沒等龍嘯反問，秦谷微笑道：“你也不懂嗎？”
“確實不懂。”龍嘯坦誠道：“當年我建議您隱居，就是覺得你在永春待着，會影響永春的正常發展。”
“你說的是實話。”
“可是我現在已經打自己臉了。”龍嘯不解道：“你再次去往永春的話，肯定有人不會那麼輕易讓你離開，到最後還是會影響永春的發展。”
“這也是實話。”
“那爲什麼……”
秦谷微微一笑，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創建了三大公司。”
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或者說秦谷在故意賣弄。
三大公司的成立，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永春的發展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可是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支持永春發展的，依然是三大公司。
這對永春這樣一座大城市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三大公司手裏掌握了大量的資源與資本，這導致許多小企業根本無法生存，畢竟商場可不是遊樂場，大家嘻嘻哈哈就能將一家公司做起來的。
這樣一來，沒有新鮮血液注入的永春，必然會越來越依靠三大公司，越是依靠三大公司，資源跟資本越是集中在三大公司手上，最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壟斷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想必不用解釋也知道。
“你覺得現在的永春健康嗎？”秦谷突然問道。
“怎樣算健康，怎樣算不健康？”
“在你看來，人們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跟奮鬥，可以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嗎？”
“那要看他們想要的是什麼了。”
“你這孩子。”秦谷笑着搖了搖頭，“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避重就輕，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龍嘯低頭笑了笑，不敢直面秦谷的眼神。
“在我看來，永春已經病了，需要有人出面來治理他。”秦谷目光看向江河，緩緩說道：“所以我打算出席剪彩儀式。”
龍嘯渾身一震，感覺整個世界都被墊付了，激動地站了起來，不解道：“爲什麼，你不是將江茂才都趕走了，爲什麼還要去參加剪彩儀式。”
以秦谷在永春的身份與地位，只要出現在剪彩儀式上，就算是龍嘯藉助龍家的權利，也根本無法阻止這件事了。
“你先坐下，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秦谷朝龍嘯招了招手，讓龍嘯坐下。
“你說沈無定心術不正，這個我比你更清楚。”
“那爲什麼你還……”
“讓我把話說完。”秦谷打斷龍嘯道：“雖然他心術不正，但你還能找出一個比他更合適的人，爲永春做手術的人？”
龍嘯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很想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但卻做不到這一點。
他始終不是永春的人，秦谷是不會完全相信他的，而且他還是龍家的人，即使他自己不承認。
有這兩層關係在，秦谷絕對不會讓他來爲永春做這場手術。
“把你留下來，我只想把話給你講清楚。”秦谷嘆息道：“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讓永春重新活過來。”
龍嘯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秦谷話裏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是想讓我做什麼？”
“毀了三大公司。”秦谷堅定地說道：“將他的資源讓給更多的人。”
龍嘯完全呆住了，驚訝地看着秦谷。
三大公司現在可是永春的命脈，毀掉它會帶來多少的損失，無人能夠估量。
而且三大公司是秦谷一生的心血結晶，他居然親口說要毀掉，這讓龍嘯如何接受這樣的說法。
“你不是不想讓沈無定獨大嘛。”秦谷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緩緩說道：“那就找幾個合適的人，把他給打壓下去，不也能達到你的目的嘛。”
“你的意思是，讓我扶植一批能夠代替三大公司的公司？”
“不破不立，永春平靜了這麼多年，是時候來一場變動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選擇我？”龍嘯皺眉道：“貢遠纔不是更合適的人選嗎？”
秦谷搖了搖頭，嘆息道：“遠才他確實很有能力，甚至能夠成爲以後主導永春的幾大勢力之一，但他不能成爲這件事的引導者。”
“你是害怕他藉機吞掉三大公司，一人獨享？”
“沒人能經受住這麼大的誘惑。”秦谷盯着龍嘯，沉聲道：“除非他是局外人，而且沒有野心。”
直到現在龍嘯終於明白，秦谷爲什麼會選擇他來做這件事。
龍嘯並不是永春人，自然不會對這裏有過多留戀，將根紮在這個地方。
而且他還是龍家大少爺，永春這塊蛋糕雖然誘人，但還沒到足夠他放下尊嚴，跟一羣人搶食的地步。
“原來這就是你選擇我的理由嗎？”
“當然還有各重要的理由。”秦谷微微一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永春好。”
龍嘯心頭一震，這正是他五年前，他在龍巖庭對秦谷說的話。
當時秦谷找到龍嘯，質問他爲何毀掉了明光機械廠，龍嘯便說出了前面那一句話。
也正是因爲那一句話，秦谷十分氣憤，讓龍嘯發誓不準再插手永春的事情，龍嘯也答應了，但最終還是食言了。
此刻秦谷再次說出這句話，顯然不是要調侃龍嘯，而是理解了龍嘯當時的做法，並且希望龍嘯真的能做到跟他說的一樣。
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永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