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沒有想到，這個專門與他過不去的年輕人，突然就這麼好說話。
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陸羽是用了以退爲進這一招。
他說服衆人，反對陸明偉帶隊上山，一來是怕死，二來是不甘心自己的命，由他人控制的緣故。
而在山腳下碰運氣，也不是說註定就沒有收穫了。
還是有野獸，或是異獸時常徘徊在山腳下的。
這條道理並不僅只有他一個人明白。
簡單的說，在山腳下狩獵，已是他們所能接受的最大風險，再繼續往上，這是不可能的。
陸羽倒是爽快轉身，朝着山上走了開去，看這狀況，他是要和陸明偉一意孤行，上山。
“哎......這？”陸明偉愕然地望向上官凝霜。
後者則是淡漠道，“昨天就說好了，全憑個人意願。”
她的意思是，難道別人不想跟着你，難道你還想用強的不成？
盡然，這種突發事件，是她也沒有想到的。
陸明偉失望地望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二十多名村民，也默然轉身離去。
“哼......我們就在附近這一帶做陷阱捕獵！”中年男人望着三人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對於他的這個提議，誰都沒有意見。
也不是說，他們就非得要鐵下心腸，要拂了陸明偉的好意，而是，山上真的危險。
這在山下雖然碰上異獸的機率，要小了很多，但總比在山上，突然就跳出一頭異獸好上許多不是？
陸明偉走在二人身後。
時不時地，暗歎一口氣。
因爲，他的想法又再落空，村裏的人，還是沒有跟他上山捕獵。
他不是沒有想過各種問題，比如碰上了異獸的時候該怎麼辦，而他也想出了辦法。
異獸強是強，但也撐不住他們人多，而上官凝霜擊殺的那四頭異獸，也證明了他的辦法是可行的。
而事實上，他想的也沒有錯。
這山脈之中的異獸，境界最高也是在第三步而已。
上官凝霜射出的四箭，只是用上了那張長弓所能承受的力量。
第三步異獸，與野獸相比，差距也就是皮粗肉厚了些，卻不是說死不了。
一旦擊中要害，那還是得死。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跟上來，而是選擇留在了山下。
前頭，陸羽和上官凝霜並肩而行。
後面跟着的是，心事重重的陸明偉。
突然，陸羽笑道，“陸明偉，你真想幫他們，那就先讓他們學會，獨自面對一切問題。”
原本就心不在焉的陸明偉，不由就是愣了愣。
半響，他才躊躇地道，“可是，按照你這麼做，要是有人餓死......”
他當然明白。
比如村落裏的人，已經對他產生了極深的依賴。
比如，他們都在佔他的便宜，爲了這個，甚至還用上了道德綁架。
但也如他所說，如果他對此放任不管，還真會有人餓死，就好比那些上了年紀的村民。
他們不是沒有子女，而是在獲得的食物，只能養活一兩個人的情況下，試問還有什麼辦法。
上官凝霜這時淡漠的道，“就算真的有人餓死，那也不是你的錯。”
陸羽則是走慢了些，等陸明偉跟上才問，“你還記不記得，你來之前他們的生活？”
未等陸明偉回答，陸羽自問自答起來。
“我想，在你還沒來的時候，他們根本就無需爲了食物發愁，哪怕是每一年都會死人......”
“但你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沒有人不會死。”
“問題就在於......在他們接受了你的幫助之後，是不是村子裏每一年死的人，就更多了？”
陸明偉渾身一震。
“如此說來，你這些年所做的，明面上是爲了幫助他們，實際上卻是害死了不少人，不是？”
“......我，我沒想這麼多，我只是想，幫......幫幫他們......”
此時的陸明偉，已是面如土色，瞪大的雙眼，充滿了濃濃的震驚。
顯然，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陸羽的這一番分析，準確地擊中了他的要害。
“我只是想你明白一件事，你這麼做，不是救了他們，而是害了他們。”
“你真想救那些人，那就得讓他們重新回到以前，或是重新學會，該如何生存。”
陸羽拍了拍陸明偉的肩膀，咧嘴一笑。
其實，他對陸明偉的惡感，就在於他的這種爛好人的行爲。
他這麼做，主要目的，不是爲了將陸明偉救出苦海，而是在於，陸明偉身上的詭異。
這對夫妻，已經違背了天地大道。
這其中緣由，絕非是在短時間內能夠弄明白的。
若是他放任不管，任由陸明偉這麼下去，一個說不好，陸明偉遲早都會讓其他修行者察覺。
盡然，這地方足夠偏僻。
而得以完全避免那種情況的發生，就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讓陸明偉不再無休止的“死”下去。
這，就是陸羽的動機。
否則以他的個性，才懶得管這一個人的死活。
“那......那我該，怎麼辦？”
“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他們想活下去，那麼就得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依賴你。”陸羽笑道。
對於這一層，他有着絕對的自信，只要那些村民真的失去了依賴，又快要餓死的前提下。
那時別說是上山，就算是在異獸的口中奪食，也乾的出來。
至於他們爲何貪生怕死，就如陸羽所言，這都是陸明偉犯的錯。
他給予了那些村民一個假象。
而那個假象，就如溫水煮青蛙，使得他們都把希望，和所有的依賴，都寄託在了陸明偉身上。
但若這個依賴，在某一日不復存在的時候，他們爲了活下去，自然也會霍然醒悟。
“真......真的行？”陸明偉難以置信地問。
“爲什麼不行？”
......
時至中午。
三人也上到了半山腰。
在陸明偉的帶領下，三人在佈下的那十個陷阱轉了一圈。
運氣，不差。
有兩個陷阱，分別捕獲了一頭麋鹿，和一頭狍子。
但，這其實都在意料之中。
這和陸羽、上官凝霜二人沒有關係，衆所周知，在這山上，哪怕是凜冬都根本不愁獵物。
而這，還是十個陷阱，如果說一無所獲，那纔是怪事。
維護了一下陷阱，在陸羽的提議下，做了一個簡易的雪橇，三人下山了。
在回到山腳下的時候，三人自然也撞上了，還在山腳下守株待兔的二十多名村民。
那名刁難陸明偉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
這二十多名村民，沉默地望着三人漸漸走遠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各一。
許久。
“這......這運氣真好......”一名村民蠕動了一下喉嚨，飢渴的目中滿是複雜，“早知道是這樣，我還不如跟這上山好了，白白在這凍了一天不說，還餓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