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很蠢。”
青年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這溫文儒雅的模樣，與前一刻的狂放判若兩人。
看見陸羽無心說下去，他也不再詢問。
當陸羽醒來，已是天明。
那青年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陸羽洗簌過後，再修煉一遍橫練之法，又扛着石頭開始了修行。
如此。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
洪武有來過幾次，有時現身給他一些丹藥，有時則是在不遠駐足，看一會兒就走。
這圈繞着洪門重地的真空地帶，幾乎都已被陸羽跑遍了。
他扛的石頭，從一千五百斤換做了六千斤
這有他的努力，洪武贈予的丹藥，也是功不可沒。
而陸羽的境界未變，依舊是在第二步徘徊。
又過了半年。
洪武再一次來了。
他佇立在一座山頂上，遙望陸羽扛着一塊重達九千斤重的巨石，行走于山林之間。
他暗暗地嘆了口氣，目中盡是欣慰。
差不多了。
差不多到極限了。
這麼說也不對，正確的說，應該是陸羽的肉骨，快要到極限了。
這，是第二步的極限。
比如他這個境界，舉手投足間都已可開山裂石，遠不是陸羽能比，但這是他的修爲帶來的。
陸羽扛得起萬斤巨石，卻與修爲無關，而是他一身強悍得匪夷所思的肉骨。
他沉思半響，便消失原地不見。
再看陸羽。
此時的他扛着一塊如房子般大小的石頭，穩步前行。
每一步落下，都會留下一隻深深的腳印。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跑不起來，除非是在硬質的巖面上。
他削瘦了不少，幾乎不見一絲脂肪贅肉，但每一寸肌肉，都如鋼鐵所鑄，堅不可摧。
而他前行的方向，赫然正是與那個青年相遇的小山谷。
這是他這一年之中，第十次經過這裏，而他每一次經過，青年都履行諾言，給陸羽烤上一頭鹿。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覺得應該打個招呼。
起碼，說聲道謝的話還是要的。
臨近傍晚，陸羽到了，放下了這塊有萬斤之重的巨石，陸羽走了進去。
一年的苦修，使得他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就這麼看，絕對看不出他就是洪門的弟子，因爲相對的說，陸羽太瘦。
他的身形，削瘦修長，很可能就被旁人忽視過去，這瘦弱的表面之下，所蘊含巨大爆炸性的力量。
青年似是早知陸羽今日要來，提前就升起了火，處理好的整鹿，也被架在了烤架上。
“再待半個小時，這鹿肉就能吃了。”青年笑了笑，這句話也算是打了招呼。
陸羽倒不見外，徑直走向那口清泉，喝夠了水，才走回去坐在篝火一旁。
“飲酒”青年突然問道。
“飲。”陸羽笑道。
青年便從儲物戒指，取出了二壇酒。
兩人結識一年，雖說見面次數不多，但每次相見，都交流一下修行的看法。
所以這看似陌生，卻熟絡非常。
鹿肉熟了以後，一人撕下一隻鹿腿，就喫食起來，未有過多言語。
直至這鹿肉被喫得差不多，青年才徐徐開了口。
“看來，你是要回去了。”
陸羽拍開酒罈的封泥，痛快地灌了一口。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聚散有時。”青年長嘆，隨即又道，“你天資過人，乃是洪門之幸，既然你身爲洪門弟子，日後修煉有成，莫要忘了洪門對你的栽培。”
“明明年紀不大，卻活得像個老頭，還有，你這是在對你的小師叔說教”
陸羽白了青年一眼，臉上略有不快之意。
他來這裏，僅是爲了道別，給青年這麼一說，味道就都變了。
“不敢，只是有感而發。”青年失笑。
“何時走”他問。
“喫完就走。”
陸羽撕下了一扇肋排，大口咀嚼，他是餓狠了，連帶骨頭都被他吞下肚。
半個小時以後，整頭鹿都已被他幹掉。
拍了拍肚皮，陸羽就離開了山谷。
卸下了萬斤重石，他運轉真氣騰挪縱躍，一躍就有幾十米遠，再說此地距內門重地不過是三百餘里。
夜半時分，他便已回到峯上。
又是一覺之後，天明，陸羽就去往炊事處，準備飽飽地喫上一頓。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都未回過這裏。
加上陸羽的氣質和體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沿途遇上的幾個內門弟子，並未認出陸羽。
時間還早。
還未到飯點的時候。
不過，這並不代表沒有東西喫。
炊事處的大肉，和白麪饅頭時時都備着。
因此，陸羽的桌面上，就堆砌了十幾斤大肉，埋頭啃喫。
整個炊事處，只有陸羽一人大塊朵剁。
但是很快，又來了一人。
他瞥了一眼陸羽這邊，也如陸羽那般，點了一大桌大肉，喫食起來。
他的進食速度很快，看似是餓急了。
當然，陸羽也不遑多讓。
只是多了一人，陸羽的進食速度明顯要比之前快了。
慢慢地，兩人就有了種比賽的意味。
似是這頓飯，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成了一個較量。
不過由始至終，陸羽都沒望向那人一眼。
哪怕他不看，也知是誰。
李大牛。
在這內門重地，炊事處不止一個，但李大牛出現在此，並不奇怪。
畢竟，在炊事處喫飯的洪門弟子是不固定的。
只是沒想到，突然就遇上罷了。
陸羽喫完了，也喫飽了，桌面上的大肉，已被他一掃而空。
而李大牛還在狼吞虎嚥地喫着。
這時，陸羽纔將視線投向了李大牛那邊。
此時的李大牛很狼狽，蓬頭丐面，衣衫襤褸，腳穿的鞋子，也破了好幾個洞。
可是，陸羽卻皺了皺眉。
任憑是哪個洪門中人，都不會覺得有多可笑。
因爲這是刻苦修煉的最好證明。
陸羽同樣是看出來了。
他以爲自己的修煉，已是很瘋狂，卻沒想到，這李大牛更是玩命。
他已不認爲，李大牛出現在這裏是巧合。
很有可能，是衝着自己來的。
陸羽沒有忘記，在拜師儀式那天，他受了洪文宗的衝脈之刑，李大牛卻也給洪武所傷。
恐怕，是傷得更重。
或是心有所感，李大牛這時也擡起了頭。
隨即，兩人對視。
“師弟，真巧啊。”李大牛憨厚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