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獲看見鄭小梨推門進來明顯吃了一驚，眼神裏又急又氣，腳步匆忙而搖晃地迎向她想將她重新推出門去，“白癡，回來幹什麼！”
就在他即將碰到鄭小梨肩膀的時候，身後冷不防一個厚度紮實的玻璃酒瓶凌空抽過來。鄭小梨一把拉過醉得癱軟的倪獲並順勢飛起一腳直直踢中那隻舉着酒瓶的小臂。
偷襲者手上喫痛，唔的一聲鬆開手任由酒瓶咕咚一聲跌在地上，厚厚的瓶底與瓶身炸裂開來。鄭小梨撿起掉了底兒的酒瓶嗖地一下就投向了坐得四平八穩看熱鬧毫無防備的尤特，還真爭氣，這瓶子就險險地擦着對方的鬢角飛過去，噗嗤一聲插在了他身後的軟包牆壁上。
絕對是瞎蒙的，鄭小梨的確是想嚇唬對方一下，可她沒想到瞄着脫靶的位置還是差點把這位公子哥兒給戳廢了，幸虧扔的時候沒那麼自信，若是瞄着五環估計現在的場面會異常血腥。
包房裏鴉雀無聲，隱約有汩汩流淌的輕響，也不知是誰碰翻的酒瓶子，還是哪位就直接給嚇尿了。
尤特抓起椅背上的襯衫用力一抖，在空中甩出啪的一聲，相當掃興地大踏步走出包房。他一走，其餘的一干小廝們也都跟着呼呼啦啦地溜了出去，海落英都敢碰的人，動起手來也就貓大的膽子。
鄭小梨將兩手伸到倪獲的腋下想把這個爛醉如泥的傢伙托起來，看見他面頰上非正常地紅潤，脣色.欲滴，眼神迷離，一時間有些怔忡。
“倪獲，你沒事吧？堅持下，我帶你去醫院。”鄭小梨鑽到他腋下架起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倪獲向門外走。
氤氳的酒氣呼在她的側頰，還伴着迷離的喃喃囈語，“小梨，小梨，不去醫院，我丟不起那個人……”
鄭小梨費了不少力氣將他塞進大JEEP寬敞的後排座，手上力道一鬆，倪獲整個人就癱軟着向後倒去。她雖然鬆了力道，可倪獲並沒有，他拉着她的胳膊靠着自身慣性猛地一帶，毫無防備輕飄飄的鄭小梨就被拽得撲倒在他身上。
“喂！你這人酒品怎麼這樣？別鬧了——”
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拉扯，用力關上後排車門，鄭小梨繞到駕駛位準備開車離開。尤特那種人吃了虧未必肯這麼簡單就認慫，他剛纔恐怕是忌憚自己涉du的黑歷史墨跡未乾纔不多糾纏，晚了恐怕又多一陣麻煩。
“王大木，我姐怎麼樣？”鄭小梨發動車子，同時接通了王老闆的電話。
“她沒事，你放心，我找了酒店給她暫時休息。”
“謝謝，幫我看好她，明天我就去看她……喂，你幹什麼……我還開車呢……”鄭小梨一手控制着方向盤，另一手用力把從背後緩緩探頭過來的倪獲推搡回去，“老實點！”
“小梨……我，好難受……抱抱我……”
王大木：“……”這倆人心怎麼這麼大呢？
鄭小梨匆匆切斷電話，“再胡鬧對你不客氣噢——”
嗯——後面傳來令人靈魂震顫的一聲呻.吟，鄭小梨覺得她身體裏某些沉睡了二十幾年的細胞瞬間被喚醒了，禁不住雙頰迅速升溫，燒成肉炭。她蹙着眉瞥了一眼後視鏡，空無一人。
咕咚，一聲悶響，倪獲整個人滾到了前後排座椅中間的空隙裏，嗯嗯哼哼地半天沒爬起來。看來人是被卡住了，不錯，她可以安心開車了，可從他喉嚨裏發出的低沉輕吟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直擊靈魂，她爲自己身體裏某種覺醒的反應感到羞赧。
“小梨，小梨，我好難受，你，走開，離我遠一點，快走……”
“……”他酒精中毒瘋掉了？爲什麼不是近一點……
鄭小梨將他攙進電梯裏，聽到他如鼓的心跳和慾望的喘息，噴在她的頭上臉上有如歇斯底里的魔咒。
她拍亮燈，用後背將門撞合，擡着小鹿般的眼神看向他，“倪獲，你清醒下……”
他瞪着猩紅的一雙眼回望着她，從頭到腳寫滿了慾望，一個壁咚將她擠在門邊，剛剛按亮的門廳燈又被他拍熄，聲音暗啞低沉，剋制得近乎顫慄，“你，走開，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們給你喝了什麼？”鄭小梨這才覺得哪裏不對勁。
“春，藥——”
“那你會死嗎？”鄭小梨對這種化學品的認知僅限於電視劇，難怪他不肯去醫院。
“你再繼續在我面前晃盪我就快死了……”倪獲掙扎着晃進臥室，一頭栽倒在牀上，抱着枕頭拼命蜷縮起身體，“快走開，走——”
“我不能在這樣的時候要你，不能……小梨……”嘴上說着，人卻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貼上來。
鄭小梨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也要受不了了，真恨不得立即敲暈他，又怕自己的力氣沒準頭，敲暈之後就醒不過來了，只得推推搡搡地同他糾纏。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倪獲總算是窩在她的懷裏睡着了，看着他身體某個部位支起的小帳篷，鄭小梨把臉埋在他胸膛裏恨不得將對方的襯衫燙個窟窿。
*
第二天一早，鄭小梨在倪獲睡醒之前就出了門去見鄭筱蘋。
“不管你是考研還是找工作，現在立即收拾好東西我送你到長途汽車站，你必須馬上回家去，否則下一次我真不知道見到的是活着的你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不容置喙的語氣懾得姐姐不敢擡眼看她。
鄭筱蘋瑟縮了一陣，抹了抹眼淚，終究也沒再說出反駁的話，乖乖地跟着妹妹去了車站。
王大木拿着鄭小梨借他的鑰匙趕過來看倪獲，“沒將計就計地把她拿下？”
“拿個P，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倪獲揉着痠痛的太陽穴重新把頭拱進被窩裏，“哥們兒這回形象全毀了——”
“沒毀，沒毀，你這是烈火焚身都咬牙挺住，簡直就是革命烈士！話說我還是挺像看看你倪公子騷浪賤是什麼模樣，嘿嘿。”王大木從背後掐了下倪獲的後頸，“要不是鄭小梨回去救你，估計你小子就被玩廢了，她對你恩同再造，好好跟人家過日子。”
“我倒是想——”倪獲突然想起什麼來，頂着雞窩頭從牀上嗖地坐起來，“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了，她人呢？那幫畜生昨天忍了不代表這事兒就過去了，你特麼放她自己在外頭……不行，我得找她去！”
倪獲修長手指在蓬鬆的發隙間穿插幾下，扯過皺巴巴的上衣套上身就要往外走。
“行行行了吧你！”王大木扯着他的胳膊往回撈，“她可不是一般姑娘，都被她那柔弱的外表給欺騙了，這丫頭昨天差點兒就給尤特腦袋上開了個洞，據說當場就有被她那陣勢給嚇尿的。”
“再說她讓我轉告你哪兒也別去在家等她的，對了，還說鍋裏有粥，正好我也沒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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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在屋裏喝着粥，正在互戧討論由誰下樓買榨菜的問題，大門被咚咚敲響。
倪獲看了看時間，心說這麼快就往返一趟長途車站指定開超速了啊，丫頭片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非得好好說說她不可。
大門一開，露出的是萬言的臉，規規整整地鑲嵌在警服裏，說不出的正義凜然。他後頭還跟着一神情傲慢的女刑警，看人的眼神冷漠而凌厲，被這目光掃到的活物都有一種自己已經是犯罪嫌疑人的錯覺。
萬言看到倪獲的一瞬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進門再看到王大木，黯然之上又浮起一層困惑。一個小時之前他的同事剛剛查到鄭小梨的住處，房東的名字是——倪獲。她，住在他家。
小江警官不客氣地霸佔了唯一的芝華士沙發，扭着頭左右朝屋裏看了看，“這房子目前的租戶呢？鄭小梨去哪兒了？”
倪獲看她這副神態心裏有些不舒服，徑自回到桌邊喝粥，也不惦記榨菜了，“去車站送她姐回浠縣，應該快回來了。二位阿sir這是在工作？”
萬言沒打算像對待其他被詢問者那樣慢慢切入察言觀色，而是直切主題，“尤特死了，有人說昨晚你和小梨在碧水寒天見過他，還起了爭執，動了手。”他敘述得平和緩慢，字裏行間都是你們兩個有重大嫌疑的引申義。
“要我說那犢子早就該死了，他多活一天指不定就禍害多少小姑娘呢，弄死他絕對是爲民除害，民族英雄。”王大木唏哩呼嚕喝完一碗粥，嘴一抹，說得特解氣。
倪獲點點頭，對着兩位警官說，“我同意他的看法。”
小江警官依例詢問，“昨晚你們倆見到尤特是什麼時候？分開之後又去了哪裏？”
“大概十點左右吧，我和小梨在碧水寒天找到尤特，把她姐鄭筱蘋從那領了出來。”倪獲態度十分配合，“後來他們灌了我很多酒，我醉了，小梨要帶我離開的時候對方先動了手，她是正當防衛。走的時候是幾點我記不清了，反正這事兒你們查監控都精確到秒的。”
“離開碧水寒天之後你們去了哪裏？做了什麼？”
倪獲含義不明地看了一眼萬言，“我們倆就回了這裏，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