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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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來摸去地找錢,乃是爲了給沈念禾回禮。

    可若是從這沈妹妹手裏拿錢,最後買東西送回她手上,還像個什麼樣啊!?

    謝處耘連忙搖頭攔道:“不用了,我只覺得奇怪,以爲不當只剩這點錢,這纔來四處問問而已!”

    後頭鄭氏慢了一步,卻也跟了進來,奇道:“你那錢哪裏去了?是不是被人哄着買了什麼東西?”

    她想起了上回謝處耘買的“百年何首烏”。

    謝處耘搖頭道:“我倒是想買,可眼下這麼忙,哪裏有那個功夫!”

    沈念禾在一旁聽着,卻是忍不住笑道:“我雖不曾見得那錢怎麼從匣子裏拿出來的,卻能猜一猜是花到哪裏去了——謝二哥,你算算這一個月,自己帶着人去了幾次得鶴樓?”

    謝處耘花錢大手大腳的,一向沒有數,又愛呼朋喚友,又愛與人同樂。

    他管着下頭人挖土,見得那些個役夫日日苦哈哈的,實在可憐,還忍不住偷偷給他們加菜,接手庫房之後,見得管庫累得頭髮都快掉沒了,就從得鶴樓買酒買菜回來,甚至擔心那張屬欺負沈念禾這個姑娘家,還給塞過好肉,鬧得對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去同裴繼安坦白,生怕被人誤解“收受賄賂”。

    至於宣縣當中曾經認得的狐朋狗友,更是給他這裏插一個,那裏安一個。

    修堤、修圩田這樣累,光靠衙門裏給的那一丁點,連飯都不夠喫,他又把人攏在一處喫席。

    謝處耘一張嘴挑得很,喫要喫好的,喝要喝好的,更兼裴繼安見得他上回買那何首烏,便不像從前一般隨時往匣子裏添錢,而是按着時間給,這樣一個月下來,裏頭自然變得空蕩蕩的。

    聽得沈念禾一番分析,謝處耘頗有些灰頭土臉的。

    他花的時候並不認爲用得多,此時回頭一一細想,這才驚覺自己只出不進,好似同給三哥養起來的一般。

    換做是從前的謝處耘,多半要覺得理所當然——三哥的錢不給他同嬸孃花,還能給誰去用?

    可眼下進了衙門,去了麻沙,管了庫房,監了堤壩,倒是慢慢有了羞恥之心。

    尤其有了沈念禾對比之後,一個纔將及笄的小姑娘都能自己設法賺錢養自己——賺得還那樣多,又這樣能幹。

    可他一個男子,居然還要靠三哥來接濟。

    謝處耘丟臉之餘,也不敢說出口,只好尋個理由溜了,轉頭對着匣子長吁短嘆。

    回禮是要回的。

    可錢要從哪裏來?

    不能同三哥要——一來沒得那樣不要臉,二來用三哥的銀錢買東西,豈不是同三哥送禮物給沈妹妹一般?

    可如果用俸祿,他認認真真論起來,不過是一個小吏,衙門裏頭一個月的俸祿只有八百文,一貫錢都不到,喫飯都不夠,能買什麼?

    既是不能買,謝處耘忽然就想起有一回聽的沈念禾同鄭氏閒聊,說什麼她父親沈輕雲曾經送給母親一支親手做的桃木簪,當時只做辟邪用,只隨手做做而已,十分粗糙,卻被小心收起來,時時試看。

    玉他買不起好的,可荊山腳下正修圩田,卻是大把野桃樹被挖得開去,剩得許多桃木,可以隨意去挑選。

    不妨也親手做支桃木簪子?

    謝處耘患得患失,次日回宣縣的時候,趁着路上沒人看,便做賊似的尋了個空,偷偷取隨身的匕首想要割木頭,後頭發現匕首不中用,只得又去左近農人家中借了斧頭來砍,最後弄得一頭一臉的土。

    ***

    且不說謝處耘在外頭又要做事,回來又要做簪子,忙得不可開交,而同屋的裴繼安,卻是再沒功夫去細細盯着這個弟弟。

    他管着修圩田、堤壩,雖然名義上領了差遣的是知縣彭莽,可實際上主事的從來是他同另一個推官而已。

    那推官平日裏還要負責縣中刑獄,不能時時盯着,況且纔來宣縣兩年,又不懂水利之事,只聽個響動好去稟事,當真做得起來,還要裴繼安動手。

    正因如此,當知州楊其誕問起宣縣圩田情況的時候,彭莽先還能支應幾回,後頭發覺頂不住了,忙把推官帶着同行,再去得兩三次,知道帶了推官也沒用,索性這一回就強把裴繼安給叫了出來陪行。

    兩人到得州衙,還在偏廳等候的時候,彭莽就忍不住轉頭叮囑道:“繼安,一會你且仔細些,若是知州問話,早早就上前答了……”

    如果答得慢,叫楊其誕點了他的名字,他是回好,還是不回好?

    若是回了,偏還回錯怎的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叫對方一通好訓!

    若是不回,知州問話,他一個知縣,支支吾吾的,豈不是更顯出沒用?

    是以最好這裴繼安醒目些,不要叫他落入那等困境。

    裴繼安應了一聲,正要說話,外頭已是來了個小吏,道:“知州請兩位進去。”

    轉進得公廳時,宣州知州楊其誕正坐在桌案後頭翻看手中圖繪。

    他見得兩人進來,便隨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一聲“坐”,也不多話,直接把那圖繪轉了個方向,不對着彭莽,卻是直直對着裴繼安,道:“裴繼安,你這堤壩同圩田的修法,是個什麼意思?”

    彭莽纔要說話,本來還怕那楊其誕不識得裴繼安,想要引薦一番,卻不想對方直接越過了自己,登時有些尷尬,一時坐在一旁,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裴繼安也沒想到這楊知州這般不給彭莽面子,然則聽得這一問,卻是十分不解,低頭看了那圖繪,正是前次請批中遞上來的那一份,並無半點更改,只好道:“還請知州明示。”

    楊其誕道:“我同你父從前是舊識,聽他說過那三縣圩田之事,當日宣縣的請批遞上來,因事忙,對應的人又都核過了,還是縣中公使庫自行出錢,我沒往下駁,後頭有人來說,我纔再細看了一回——你這堤壩修成這樣,莫不是還想着並聯三縣?”

    裴繼安心中一嘆。

    他自然是想着並聯三縣。

    一縣圩田,哪裏比得上一州圩田?

    然則楊其誕此人行事一向小心,只要提得出來,必定會駁,是以他本想着等到宣縣做得好了,有了成績,再以利誘之,慢慢打消旁人疑心。

    誰成想還沒到那一日,就有人着急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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