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二百兩八章 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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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處耘不在,只能由裴繼安一面領路,一面向郭保吉解說此處存磚多少、木料多少、結繩多少云云,又說庫房是怎麼佈置,爲什麼要如此佈置,最後笑道:“乃是處耘一力操持——他從前在宣縣時同個孩子似的,後頭去得州城,有監司提攜,又得去州學讀書,實在進益不少。”

    郭保吉走了這一路,又被裴繼安輕輕一捧,縱然知道其中多有不盡不實,可還是止不住有些舒坦起來。

    他自認對謝處耘這個繼子已經儘量一視同仁了,只是從前孩子小,又多有頑劣,是以沒能在州學讀下去,卻也不是自己的問題。

    爲了謝處耘從州城轉回宣縣,跟着裴繼安進衙門做個斗升小吏的事,郭保吉沒少被廖容娘埋怨,也知道多半此舉會被外頭人指指點點說偏心自己人,可他捫心自問,覺得全是爲了這個繼子着想,並非不想管他。

    眼下得了裴繼安這一番話,倒叫他知道原本的心力沒有白費,那明月溝渠之感總算淡了些,便笑了笑,道:“小謝尚未成才,多半還是你帶契他的,我也不奪你的功……”

    裴繼安也笑道:“這一回我當真沒怎麼管,倒不如舍妹管得多——她纔是費心費力。”

    郭保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個“舍妹”指的是沈念禾,一時忍不住笑道:“世家之女,又是能臣之後,雖是礙於身份,卻也不是尋常人了能及得上的。”

    又嘆道:“也虧她一個女兒家……”

    說到此處,他見左右人離得不算近,就略提一句,問道:“你們兩人那一樁事,此時如何了。”

    裴繼安發了一下怔,復纔回過神來,一時之間,居然有些忐忑。

    最近他同郭保吉來往頻密,說話已經不像從前那般謹慎,方纔也不知是因爲覺得沈念禾明明出了許多力,卻不能得什麼好處,還是出於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炫耀之心,張口就提了她起來。

    提的時候,裴繼安早忘了自己從前說過兩家結親的事。

    ——是當日他爲了推脫郭保吉給自己薦官,特地找了沈念禾做筏子。

    猶記得當時說的是如果沈輕雲事有不諧,他便立誓履行先人承諾,娶念禾爲妻,如果那沈輕雲能平安歸來,就當做那一樁婚事作罷,從未發生過。

    眼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形勢同原來全不相同,沈輕雲死無全屍,而裴繼安同郭保吉之間的關係,也從本來的一人算計、一人提防,變爲此刻的互相利用。

    不得不承認,如果想要把事情解釋清楚,現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以裴繼安的好口才,只要開了口,多半不會叫那郭保吉心生芥蒂,以爲當初他是有意欺瞞,可不知爲何,他張了張嘴,明明轉瞬之間,已是有了十分妥帖的腹稿,可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

    “沈叔叔的事情我還沒同妹妹說,她年紀尚小,禁不住這般打擊——況且人有偏好,還不知她喜歡什麼樣的,等再過兩年,看我這一處能不能有點出息……”

    他這幾句話脫口而出,連腦子都不曾過,直到說完了,自己才慢慢醒得過來,面上極難得地露出一絲尷尬來。

    郭保吉臉上笑意更甚。

    他願意提拔裴繼安,自然是看重他的才幹,可總覺得此人太過無慾無求,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從來聽得有人說,無癖好者不可深交,這話雖然有失偏頗,卻也不無道理。

    此時見得那裴繼安同個毛頭小子似的,對着沈家女兒小心翼翼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乃至父輩訂下的婚事連提都不敢提不算,還擔心“還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

    平日裏走一步看三步,此時這幅畏畏縮縮的模樣,倒叫郭保吉把心放下了一半,再一次覺得這少年郎到底還是個年輕人,經事少,平日裏再如何老重持成,一旦遇得事情,免不得惴惴不安,還是好拿捏的。

    他呵呵笑道:“我雖是個粗人,卻也聽得旁人說過一個道理,叫做‘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那沈家姑娘年紀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了,若能早一日定下,還是莫要耽擱太久,否則當中有個什麼東西打岔,還是你自己喫虧。”

    又誇他道:“憑你這才貌人品,哪有姑娘家會不喜歡的?當斷則斷,不要怯怯懦懦的,枉爲男子!”

    語畢,也不待裴繼安回話,倒是反客爲主,當先走到牽頭,哈哈大笑,道:“待我來好好瞧一瞧,這謝處耘究竟整出些什麼名堂!”

    他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一路並不停留,還同邊上跟着想做導引的吏員搖頭道:“帶我去看看繩、膠這些個東西存放在哪個庫?”

    郭保吉雖然沒怎麼修過堤壩,到底官場浮沉多年,見過不少東西,一進庫房,聽說裏頭都藏放了些什麼,心中就有了數。

    他知道磚塊、木料之物體重而大,並不方便查驗,而繩、膠之屬卻不同,一來輕便,二來也十分方便抽看數目同質地有無作假。

    他平常做事雷厲風行的,此時不過看個庫房,也是腳踏硬靴,走得極快,一路並不多做停留,問得東西放在那一處,徑直就朝裏頭。

    一行人急急跟着,又不好跑得難看,都有些健步如飛起來。

    眼見過不得多遠,前邊已經就是那放結繩的庫房,郭保吉纔要放慢腳步,卻是忽然聽得不遠處一間庫房裏隱隱有人聲。

    那聲音不同尋常,普通人聽了多半不覺得有什麼,可郭保吉行伍出身,立時就辨認出來,當中好似是有人拳肉相交,還有慘叫聲、悶哼聲、求饒聲次第傳來。

    郭保吉一下子就立定了,臉上的表情也由原本的微笑轉爲了不悅,轉身問一邊的裴繼安道:“庫房重地,誰人在此處喧譁?”

    裴繼安道:“繼安也不知曉。”

    一面說,一面當先快步往裏頭走去。

    庫房的大門並未掩上,一踏得進去,就見裏頭昏暗一片,數十來丈外,遠遠有一片光亮,擡頭看去,卻是遠處一人提着燈籠,站在邊上,一副猶猶豫豫,想要上前又不知礙於什麼原因,不敢上前的樣子。

    而另一人卻是嘴裏啊啊尖叫,雙腳拼命朝地上踢踩甩抖——其人腿、腳上不知爲何,攀着一人,那人雙手抱摟着前頭人的腰,纏得死死的,彷彿吸血的水蛭一般,一雙手還不住其人身上亂摸。

    被抱着的人尖叫之外,手都被錮着,本來還站着,忽然就被另一人壓在了地上,湊上前去一通亂親。

    裴繼安才掃了一眼,正要確認一下地上打架的是不是自己安排的人,然則那眼睛還沒撇過去,瞳孔已是驀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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