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二百五十四章 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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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筋動骨一百天,謝處耘養了兩個多月,腰腿已經好了,只是平日裏動作不能太過激烈,可行動已經沒有什麼問題。

    他一改往日的習慣,今次穿了一身衫,此時站在郭保吉對面,沉眉斂首的,看上去竟是給人一種難得的踏實感。

    “聽聞朝中下了聖旨,郭伯伯將要轉去翔慶軍掌軍退敵……”謝處耘擡起頭,先看了一眼郭保吉,語調不徐不疾,竟是有幾分神似裴繼安平日裏說話,“郭家大哥要去學士院入官,郭向北也要往國子學讀書,郭伯伯身邊雖有許多幕僚、從人,到底不甚方便,我從前多得您照顧,眼下傷勢已經大好,也並無正經差事在身,雖是不善文墨,不過行事倒也算得手腳勤快,便想着:不如跟叔叔一併去往翔慶,不知妥不妥當?”

    他說完這話,又轉去看裴繼安,道:“我曉得三哥這一陣子忙得厲害,若是同你商量了,少不得要爲我操心,索性今次一齊來說。”

    裴繼安面色微沉,並不答話,只回看他。

    這樣的大事,沒有跟裴繼安通氣,而是徑直來尋了郭保吉當面呈情,謝處耘自知行事有差,也不敢同他對視,而是把頭又轉了過去,繼續對郭保吉道:“我從前不懂事,叫郭伯伯幫了許多忙,卻不曉得珍惜,而今朝廷去往陣前,正是用人的時候,便是幫着跑腿,也是多一人也好過少一人,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周全的地方,只把我當尋常兵丁對待便是,或罰或打,不必講半分情面!”

    他今次態度放得十分謙遜,任誰人來看,來聽,都挑不出毛病。

    郭保吉對這個繼子一向是願意出力提拔的,可聽得他今日的話,卻是難得的沒有立時答應,而是指了指邊上的交椅,道:“你且先坐。”

    等謝處耘坐下了,他又轉頭同裴繼安笑道:“你看這個小的,開竅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一旦想要做事,就曉得自己上進了。”

    說完之後,語氣倒是放得十分和緩,問謝處耘道:“你這個心思,去同你娘說了不曾?”

    他見謝處耘眉頭微皺,也不答話,也不搖頭,顯然是沒有跟廖容娘通氣,便又道:“我得信之後已是叫人同她說了,因安南、向北兩個要回京,翔慶亂得緊,自然不能叫家小跟着,本擬安排她們兩個一併往京城去,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宣縣,便想叫我給你挑個好書院,已是着人去選,正要問你想法,今日既是來了,也不用單獨去找了,你自家挑一挑罷。”

    口中說着,卻把桌案上的三兩張紙拿了過來。

    謝處耘愣了一下,倒是伸手去接了,低頭看了一眼。

    郭保吉並不把裴繼安看做外人,即便當着他的面,也不避諱說家事,又問謝處耘道:“最近你同你娘是不是生了什麼事?到底是親生母子,子不嫌母醜,她再有不對的地方,心中照舊惦記着你,往日時時同我提,樣樣都不肯少了你的,生怕你吃了虧。”

    “你畢竟年紀輕,眼睛裏頭揉不得沙子,且去問你裴三哥,他若是年輕時能有人帶契、提點,不知少走多少彎路,你娘再多不是,能記掛着你的前程,也已經是個難得好的了。”

    他幫着廖容娘居中解釋了一回,又道:“我本想着,既是她來說了你的事,還是去京城讀書的好,翔慶而今亂得很,你初來乍到,十分辛苦,不如長得大些再來陣前也不算晚。”

    因見謝處耘欲要反駁,便道:“你別急着說,只先仔細想想,屆時再來回我。”

    再轉頭對裴繼安道:“另有繼安這一處,今日趁着有空,也一併說了罷我已是向朝中遞了薦書,等宣州此處圩田尾巴收好,告身下來,你也準備準備,去往京城候差吧。”

    “上上下下雖是奉承我,我卻也曉得今次宣州事多虧你管着,否則並無可能成形,而今新田、堤壩、水櫃俱已落地,繼安,你功不可沒。”

    郭保吉開口褒獎了裴繼安幾句,又道:“誰料得偏生此時遇得翔慶軍事,事才畢,卻已是不能不將功勞拱手讓人,我走之後,楊其誕未必能容得下你,我從來是個胳膊肘往內拐的,你既是爲我做事,便不能因我受拖累,早早給你請功求官,昨日剛巧得了信,中書已是批下來了,雖是司酒監的差遣,只要好生做了,未必不能出頭。”

    裴繼安有些意外。

    他早料到郭保吉會給自己薦官,畢竟按着這幾個月來做的事情,如果不得官,便是自己並不在意,外頭人的風言風語,也會叫對方難以解釋。

    可他卻沒有想到,這差遣直接安排去了司酒監。

    顧名思義,司酒監乃是管京畿酒水的地方。此時茶、酒、鹽、鐵俱是官營,爲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多少人搶破頭也進不去,算是難得的肥差。

    郭保吉這一番運作,已是盡顯誠意,放在旁人身上,能得這樣的差事,多半要喜不自勝。

    可裴繼安卻是並沒有着急道謝,而是遲疑幾息,道:“監司已是去了翔慶軍,宣州再無其餘人守看,如若我再進京,圩田倒是不怕,只那堤壩,卻未必有人盯着,倒不如我留在宣州……”

    郭保吉看向裴繼安的目光裏頭越發賞識。

    他一向知道面前的後生子知進退、不計得失,卻沒料想到即便在這樣大的利益面前,此人依舊不爲所動,而是一心想着做事。

    郭保吉搖了搖頭,道:“若是楊其誕一心要拿堤壩來入手,便是你留在此處,也不可能左右得動他,還會被推諉責任。”

    又道:“既如此,倒不如徑直入京。”

    他說到此處,卻是笑了笑,道:“安南、向北兩個都不及你老練,我薦你入京,卻也不是沒有私心:司酒監與學士院相鄰,你在邊上看着,若有什麼不對,也幫忙提點一番到底你們都是同齡人,說起話來,比我們這些個說不到一起的人管用多了。”

    聽得這樣的話,裴繼安自然不可能再做推拒,只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郭保吉卻是又轉向謝處耘,道:“你且回去想一想,山南、左畢兩處書院,俱是極難進去,你從前不喜讀書,未必是讀不好,許也有先生教不好,如若能科舉出身,總比武功出身來得輕鬆上了戰場,一個不好,說不得命都要交代了。”

    謝處耘半點沒有猶豫,將那紙輕輕放回對面的桌案上,道:“郭伯伯,我想好了,還是願去翔慶陣前效力……”

    平心而論,郭保吉並不十分願意帶這個繼子上戰場,可見得謝處耘這般堅決,卻也不好當面駁回,便道:“你先同你娘商量商量,看她是什麼想法,那時再來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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