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二百七十六章 銷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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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只一笑置之,道:“既是馮老相公的孫輩,自當寵辱不驚纔是,況且她若是想……卻連這等場合都應對不了,就應有點自知之明瞭。”

    給傅蓮菡辦宴席,請來的自然都是大品官員女兒,或是皇親國戚之後,衆女姿容俊俏,俱是大好出身,那沈念禾看了,曉得自己蒲柳之姿,配不得兒子,自慚自愧還好,要是那般皮厚臉厚,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自然會再設法叫其自行退出。

    那嬤嬤卻是忽然道:“夫人倒是看得起她,可要是這一位當真臉皮有那般厚,又看上了裴官人,知道憑着自己條件,想要找個差不離的實在太難,就這般死纏着不放,又待如何?”

    再道:“另有一樁,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來了宴席,心中有氣,便在此處搗亂,怕是要壞了咱們家姑娘的好席!”

    林氏搖頭道:“到底是沈輕雲夫婦的女兒,這點體統還是有的,不太叫兩相面上不好看。”

    又道:“我只怕她不敢來。”

    見了旁人,就知對比,生出自知之心,離自家兒子遠一點,不要拖了他的後腿。

    林氏說幹就幹,立時就叫下頭管事擬了帖子,送去潘樓街,因這一回宴席乃是以傅蓮菡爲由,還不忘把自己擬的名單拿去給繼女看。

    傅蓮菡本就是在外州出生,回京的時間也少之又少,實在沒幾個熟識的閨中友人,又兼她眼光甚高,一般二般的實在看不上,是以扒拉了半日,也只尋出五六個差不離的,此時聽得說繼母想請沈念禾來,又知道了其人來歷,登時變了臉色,道:“往日也不曾聽說我們家同沈家有什麼交情,作甚要邀她過來?”

    十分看不上的樣子。

    俗話說得好,樹倒猢猻散,又說人一走,茶就涼。

    出了馮蕉同沈輕雲這兩樁事,只剩沈念禾一個後人,還是女子,沈家可謂再不能成氣候,平常人雖然不至於唯恐避之不及,可若沒什麼舊情,卻也多半不願意沾惹。

    林氏自然不會把自己爲了兒子謀劃的私心說出來,只笑着拍了拍繼女的手,道:“我原來同她娘有一點子交情,就當看在我這面子上,給她一回臉,也不用怎麼理她,叫了過來,由她邊上坐着就是了。”

    又道:“上回不是說看上了得翠坊的新頭面,娘給你買回來做禮,就當給我這一回面子?”

    傅蓮菡把臉一扭,不肯答應,只不悅地道:“我頭次回京辦宴,請這樣一個上不得檔次的,掉價得很!”

    她將手抽了回來,道:“況且娘這一句說得好沒道理,女兒及笄,你本來就當要送壓箱的頭面首飾,這哪裏又值得拿出來說了?”

    林氏失笑道:“是了,是我一時失言。”

    再道:“看上什麼了,娘給你買?”

    傅蓮菡“哼”了一聲,這才挑肥揀瘦般道:“我上回恍惚聽得人說,娘在西郊有個莊子,是當年陪嫁過來的,那莊子雖然不大,位置倒是不錯,邊上還有暖泉,不如把那莊子贈我做嫁妝吧?”

    林氏笑道:“你倒是着急起來了,將來少不了你的,怎麼看上那一個……”

    傅蓮菡撇了撇嘴,撒嬌道:“原來娘從前說疼我,把我做親生女兒一樣,都是騙人的,連個莊子都不肯給我!”

    林氏不免好笑,道:“這是什麼話,本也是當要給你些田產作陪,只是原來覺得西郊畢竟遠……”

    傅蓮菡面上這纔多了幾分笑意,道:“我也不嫌棄,三妹將來也要出嫁,娘城中那幾處產業必是要給她的,是以也沒有開口,將就要個城外的宅子也就罷了。”

    又挨近林氏,挽着她的胳膊,道:“娘,上回我見你箱籠裏有個碧玉簪,流雲底的,顏色倒是挺好看,不如把那個也給我吧?”

    方纔傅蓮菡要郊外帶溫泉的宅子林氏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此時聽得對方說要碧玉簪,卻是面色微微一怔,過了幾息,才道:“也不曉得你說的哪一樣,等我回去看看,晚間就給你送去。”

    兩人母慈女孝一輪,林氏才滿臉笑意地出了門,自回梁門大街。

    同行的嬤嬤得了吩咐,一回府就去裝簪子的箱籠裏翻了一遍,將所有碧玉簪都取了出來,在桌上擺了一排。

    林氏的碧玉簪很多,可流雲底的則卻只有一支,通體碧玉剔透,水頭極好,尤其上頭流雲看着幾乎同天生如此一般,毫無雕刻痕跡,一看就是難得的好東西。

    嬤嬤跟了林氏幾十年,自小看着她長大,對主家的東西自然記得清楚,此時一見那簪子,就認出這是當年裴六郎新婚時送的,心裏頓生幾分爲難,忙把在邊上打雜的小丫頭打發了出去,趁着左右無人,拿手帕包了那簪子拿給林氏,低聲道:“夫人,這簪子……不若還是換一個給姑娘罷?”

    林氏原還沒反應過來,此刻一看那簪子,卻是立時想起從前事,只覺得心中酸楚難耐,本是伸手欲要去接,最後還是把手縮了戶以來,道:“拿個匣子裝了放在下頭罷,將來若有機會……”

    她聲音漸低,繼而又道:“選幾個漂亮的碧玉簪,給蓮菡送去,就說原來祥雲底那一支找不到了,叫她拿了這些去玩。”

    嬤嬤連忙應下,退得出去,按着她的吩咐行事。

    林氏坐在交椅上,卻是半晌沒有動彈,等到擡頭看向窗櫺空隙處透進來的光時,眼神既木然,又茫然。

    ***

    天光大亮,裴繼安自司酒監的雜庫房中慢慢走了出來。

    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面上卻無半分疲憊,反而看起來很是精神。

    門口守着的吏員見他出來,臉上露出幾分敬畏之色,猶豫了一下,才上前道:“裴官人,外頭車馬已經備好了……”

    說到此處,那吏員忍不住往後頭看了一眼,只見得幾名雜役,卻不見有犯人跟出來,便頓了頓,又道:“左提舉今日要去中書聽差,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裴繼安點頭示意,作爲回謝,也不多說什麼,徑直快步朝外頭走去。

    從司酒監去釀酒坊,幾乎要橫跨半個京城,不管裴繼安此處跑得再快,自劉看庫被提走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兩天,況且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帶走,徐管事又怎會不知。

    他原本只忙着將酒坊中運出來的酒水拿去出貨,此時好不容易纔忙了個差不離,還沒來得及有喘息的機會,本以爲劉看庫所說,不過是因爲膽小怕事——畢竟往常年年都要來吆喝幾輪,討錢討米,討官討賞,是以並未怎麼當回事。

    然則聽說了此信之後,此人着實嚇了一跳,左右打探一回,越發覺得心中沒底,使勁辦法打聽了一回,到底人微言輕,什麼都沒探聽到,等到晚間,見那劉看庫仍未回家,也不曾回釀酒坊,甚至並無半點音訊,更是心中惶惶,實在等不住,只好換了一身衣裳,去得御街上頭偷偷着人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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