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三百四十章 送親
    對方事情做得十分細緻,但凡信中提及的都已經尋到了結果,全數老老實實抄錄下來,此時沈念禾對照來看,很快就列了一張單子出來,又把那等笨重、佔地大的東西剔除,留下十多樣小巧輕便的貨品。

    沈念禾盤點了一下自己手裏的資財,她收息主要源自兩個部分,一是當日的《杜工部集》——此書雖然還在印製發賣,然則裴繼安離開宣縣之後,縣衙自然不會再同他在時一般竭力運作,沒有人盯着,又兼層層剋扣,此時還送到沈念禾手裏的分潤其實已經爲數不多,不過攢起來多多少少也算個意思,總共尚餘十來金;

    第二樣,也就是最得用的,乃是隔槽坊中的酒麴、酒水方子分潤,她拿了從前沈家酒坊的酒方給人選用,每當有一人擇用了,就能按數得銀。這一項自每人手中所得其實極少,但是隨着隔槽坊規模越大,最近幾日已經頗爲可觀,按着隔槽坊送來的賬目,上個月約莫有兩百餘金。

    除此之外,另有潘樓街這一處宅邸假山下頭壓着的金銀,當日因爲沒有急用,是以並未起出來,眼下既然要去翔慶,她又有采買珍奇貨物攜帶而行的打算,自然要全數取了來用。

    在宣縣、京城時不能引人注目,可到了翔慶、高昌,她本意是要尋人,最便宜的方法,就是拿錢拿物來開道。

    她若是一人獨行,倒是要審慎許多,可跟着大魏隊伍,半點也不怕的。

    論起做生意,乃是自家老本行,雖然間隔多年,先前牛刀小試已是大有成效,之後能有什麼結果,正待她施爲。

    ***

    沈念禾正在認真盤算,裴繼安卻得了天子詔令,早早入了宮。

    明明今日是大朝會,然則周弘殷稱病不出,太子周承佑因病不出,最後只好叫了御史中丞做主持。

    滿朝文武在文德殿對着空蕩蕩的龍椅行大朝禮,後廷之中,裴繼安則是跟着前頭黃門一路繞行,很快進了福寧宮。

    他進宮時聽得消息,據稱今日天子抱恙,可等到立在周弘殷面前,卻並不覺得天子比起往日有什麼不同之處。

    周弘殷身體不好多年了,幾乎日日咳嗽,又有腰腿傷、肩傷,今日不知是不是多了念想,倒比昨天看着要精神些。

    他見得裴繼安進門,甚至不待對方行禮,已是問道:“朕昨日着人送去的書卷,你那一處看得如何了?”

    那一大箱子書,便是晝夜不休地快速翻閱,也不是三兩天能看完的,更何況裴繼安白天還在司酒監裏頭交接,只一夜功夫,哪裏能看多少內容。

    然而裴繼安卻沒有直言。

    周弘殷此時精神亢奮異常,雙目炯炯,兩眼裏頭盡是血絲,顯然一夜未睡,此時向他說什麼來不及看,再做解釋,同引火燒身無益。

    裴繼安有叔父在前做例,言行更爲謹慎,先行了一禮,復才道:“回陛下,下官回府後徹夜翻閱宮中送來的文書,已是有些想法。”

    他觀察天子神色,知道眼下只要是尋藥相關事體,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對方都不會反對,於是擡頭左右尋了一圈,見得不遠處放了一扇屏風,那屏風上頭正是西北輿圖,便邁步走了過去,站在一旁,道:“龜茲沙漠佔地甚廣,那雪蓮又非年年生在同一處地方,依臣所見,不如自廂軍中選拔六百人,將人分爲五十隊,每隊十人,分頭而行,再設立一地做爲集合,餘下若干人手做好準備,一旦得了那雪蓮,立時便送回京。”

    他指着輿圖上高昌同龜茲之間的範圍,再一路往下,轉到黃頭回紇屬地,道:“夏州與我朝正在戰時,其路不能通行,不如轉從黃頭回紇回來,只是此部與我朝相交併不頻繁,關係也不過平平而已,爲途中順利,臣請陛下上次若干茶葉、生絲作爲隨行之物,另要佩上好兵器,若是路遇強徒,也好用來護衛……”

    裴繼安一面指着那輿圖上頭的道路,一面把今次自己擬要經行的路線一一講述,另又有需要什麼武器,多少人,到得地方之後,又待要怎麼在當地招募嚮導,打聽行事,再如何用錢、物開道,用最爲快捷的方式去尋雪蓮。

    他所說提議,聽來十分周全,從出發到回京,幾乎樣樣細處都考慮到了,顯然是回去之後用心下過力氣鑽研,甚至比起昨日周弘殷提出的各色想法,都更細緻入微。

    周弘殷提出去尋雪蓮,未嘗沒有賭運賭氣的想法在,內心深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堅信還是也抱有懷疑,然而此時聽得裴繼安一一細數將要如何行事,又待要如何送回,一時居然生出幾分信服之心來。

    ——如果龜茲當真有雪蓮,叫這裴家子去,怕是真有可能給自己帶回來。

    一旦生出了這個念想,周弘殷看向裴繼安時整個人的態度都有些變了,比起先前,又多了幾分真正的賞識,道:“便按你所想,回去擬個章程出來,明日進宮給我審定。”

    又道:“你說要從廂軍之中抽選兵卒,做什麼不從禁軍裏頭選調?難道禁軍竟是比不得廂軍?”

    裴繼安道:“並非如此,廂軍自然比不得禁軍千挑萬選,然則今次乃是去往龜茲,彼處氣候乾燥炎熱,全不同於中原,禁軍雖有十分力氣,到得當地,若是水土不服,未必還能剩下三分,今次差事以‘快’爲上,不能耽擱分毫,臣請調保安軍,是爲保安廂軍泰半出自西北之地,想來去往龜茲更爲適宜。”

    這話合情合理,便是周弘殷聽了,也不得不誇一句“用心”。

    裴繼安見他並未起疑,復又補道:“不過廂軍雖然適應氣候,卻得請陛下自禁軍同宮中挑幾位將軍、官人領頭,臣下吏員出身,也不曾入得軍營,只我一人,當時鎮不住場面。”

    周弘殷聽得越發滿意。

    他欲要尋仙草的心思已經走火入魔,今次雖然用了裴繼安,又哪裏會將全部希望放在此人身上,其實另又安排數批人馬北上,有兩撥人甚至已經出發。

    然則衆人雖然忠心,卻不過領命而行,他分派什麼,下頭就做什麼,比起裴繼安這般得力,差距實在甚遠。

    周弘殷忽然生出了些許悔意。

    雖然早知以裴繼安出身同從前經歷,必定不會是個庸碌的,可他畢竟不甚瞭解,倒有些浪費了。

    他點了點頭,道:“朕自有安排。”

    就算裴繼安不說,他也會讓親信同路而行,除卻看着不要叫旁人動手腳,也是盯着裴繼安的意思。

    畢竟是裴家人,再如何嘴巴說得好聽,又沒有領過兵,也要多做提防。

    裴繼安又道:“臣請陛下定下領頭之人後,再做兵卒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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